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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赤发红眼的少女(2 / 2)


「……蛮族确实很可怕,不过,要是真心想守护国土与国民,就应该将军队撤到更适合防守的地形,然后建筑巨大且延伸范围很长的城墙。」



「很长的城墙就无法跨越了吗?」



「骑兵与马车之类的没办法简单通过啊。那样要阻止大规模进攻就已经很足够了。」



「啊,说得对……为什么将军们不这样做?是因为没想到吗?」



「我讲的事情全都是已经写成书、广为人知的知识喔,上流阶级的家伙们之所以不停止战争,是因为战争就是生意。如果击退蛮族,身为军人的评价就会增加。为战争准备的武器与食物可以高价卖出,而且训练军队的学校也是贵族的收入来源,就算会使国民增加负担,但一部分的权力者会因此得利……」



「这种事不能原谅!」



阿尔缇娜激动地将脸靠过来。



雷吉斯被她的气势压倒、往后退。



但因为手臂被挽住,所以逃不了。



「你、你冷静一点,阿尔缇娜……我并没有说全部的上流阶级人士都是那种家伙,实际上堤涅兹侯爵就不一样。」



「……是吗?」



「是啊,他甚至向皇帝进言,表示应该停止扩张帝国领土、尽全力维护国内的安定。也在贵族议会里提出建筑城墙的计划。」



「那样很棒。只要战争消失,贫穷与战死者应该就会减少很多!」



雷吉斯的话让阿尔缇娜双眼发亮……



接着她沉默下来。



她在瞬间露出可怕的表情。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阿尔缇娜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忍不住想了一下多余的事。这样啊,贵族之中也有各种不同的人啊。」



「是啊,所以皇帝若不精明一点就伤脑筋了。」



雷吉斯不悦地说。



阿尔缇娜的身体震了一下。因为两人身体贴在一起所以她的动作也传递了过来。



「……你认为……现在的皇帝不好吗?」



「要是我说不好,应该会犯下不敬之罪吧。」



或许他现在讲的话就已经够不敬了。话虽如此,现在他们待在这种暴风雪里,会听见的只有阿尔缇娜与马。



雷吉斯打开了话匣子。



「现在的皇帝在位时间太长,都已经是个无法正常处理公务的老人了。本来第一皇子应该要在五年前继承帝位,可是第一皇子体弱多病,第二皇子则在政治军事两方都展现出才能,说到后盾也是第二皇子比较有力。」



「还真复杂耶……」



最先诞生的第一皇子,是皇帝侧室第二皇妃的儿子。



接着诞生的第二皇子,是身为皇帝正室的皇后之子,而且以贵族的阶级来说,皇后的阶级较高,于是这件事情成了帝国的继承问题。



「两位皇子的继承权之争……不过呢,实际上应该是后援者们的权力之争吧。问题无法顺利解决,结果造成年老皇帝的在位时间延长、贵族们恣意妄为,然后国力衰败。」



「还有其他皇族成员呀。」



「喔,你说第三皇子吗?他还只有十五岁,是个学生,无法成为与两位皇兄势均力敌的对手吧。」



「应、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吧?」



「嗯?啊~~……这么说来,西鲁克要塞的司令官也是皇族嘛。」



「是啊!那个人的风评如何!?」



阿尔缇娜再度将身体靠过来,雷吉斯往右边挪了一下。他都快从货台摔下去了。



「嗯……矢雀皇姬吗……」



「那是什么?」



「是玛丽·卡特鲁第四皇女的外号。因为她的本名好像很长,大家都记不起来。」



「似乎的确有点长……」



「记得好像是玛丽·卡特鲁·阿尔珍缇娜·德·贝尔加利亚……虽然我对故事的记忆力还不错,可是要记这么长的名字实在很累。」



「不用勉强啦。比起这个,你刚才说的矢雀皇姬是什么?」



「她是以我后要服侍的对象,所以如果被当成我说她坏话就伤脑筋了……不过,那是在帝都很有名的外号喔。」



「所以我不是问你那是什么意思?」



「这只是我听来的传闻啦……嗯,反正我们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这是一个被驱赶到边境的可怜公主的故事……」







十五年前——



虽然会变成前言,但就来说说玛丽·卡特鲁的母亲的故事吧。



帝都贝尔赛举办了庆祝皇帝陛下五十岁生日的大规模宴会。



宫廷乐团(orchestra)演奏着乐曲(waltz)。



豪华餐点陆续端上桌,将军们纷纷趁机将捷报当成礼物致上祝贺。



那场盛大的庆贺仪式不只是有权力的贵族与知名富豪参加,就连低阶的下级贵族与家人都受到邀请。



末席的平民区当中,有一名美得让周围人们屏息的女孩。



夜色般的黑发与黑曜石般的双眼,将她的白皙肌肤衬托得更雪白。



对这名将满十六岁的少女说话的人——竟然是走下宝座进入会场中的皇帝陛下。



「这位小姐(mademoiselle),如果可以的话,您愿意与我共舞吗?」



这时,克洛蒂·巴鲁特鲁米小姐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做出回应。她的响应内容记录在帝国仪式部的官方纪录里。



「是的,先生,我非常愿意。请问您尊姓大名?」



关于她为何会询问皇帝的姓名,世间提出了好几种说法。『她没发现对方是皇帝』的说法实在是一种侮辱。『虽然发现了,但她坚持遵守学来的宴会礼仪』与『她是一位甚至有胆量对皇帝说笑话的女中豪杰』这两种说法最有说服力。



无论如何,事实只有她本人知道。



这位美丽的黑发少女伸出手,皇帝牵起她的手并露出笑容。



「真是失礼了。我是里昂·费尔南迪·德·贝尔加利亚。大家都称呼我里昂十五世。」



「那么,请您叫我克洛蒂。」



帝国最崇高的知名指挥家在一瞬间的迟疑后,挥动指挥棒(taktstock)催促交响乐团演奏。这件事通称为克洛蒂事件。



半年后——



年满十七岁的克洛蒂小姐成为皇帝的第四位妃子。



她的名字改为「梅丽·克洛蒂·德·贝尔加利亚」。而且,据说举行结婚典礼时她已经怀孕。



在皇帝迎接五十一岁生日之前,皇妃就生下了身为第四顺位皇位继承人的皇姬,也就是玛丽·卡特鲁·阿尔珍缇娜·德·贝尔加利亚。



虽然她在官方纪录上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之女,不过在世间的认知里是私生女。



侍卫长向里昂十五世报告第四子诞生的消息,之后皇帝如此询问:



「头发是红色的吗?」。,



贝尔加利亚帝国的第一位皇帝是个拥有《炎帝(i`empereur frem)》别名的赤发红眼、身材高壮之人。他以大剑击败邻近的蛮荒部族,打下了帝国的基础。



虽然里昂十五世比较痩,但同样身材高姚并有着赤发红眼。



不过,三名皇子兄弟们的眼睛虽然是红色,发色却继承了母方的金色或褐色,身材也不算高壮。



尽管里昂十五世不关心政治军事,但似乎对于初代皇帝之血变得淡薄感到心痛。侍卫长恭敬地行礼之后回答:



「陛下,头发是红色,不过,是一位女孩。」



里昂十五世对第四皇女的兴趣就此断绝。



平民之女成为皇帝侧室,而且不到一年就怀孕,这对有名望的贵族们来说是种屈辱。



如果克洛蒂的孩子是男孩,或许很快就会遭到暗杀。毕竟『第一皇子之所以体弱多病是因为被下毒』的说法甚至真实到传出谣言。



玛丽·卡特鲁幸好身为女孩,才能平安成长到十三岁。



虽然她身为皇姬却修习剑术、学习政治的特异行为很引人注目,但也只不过是被当成宫廷里的笑话罢了。



可是,当她届满差不多该在社交界亮相的年龄时,却发生了问题。



玛丽·卡特鲁拥有更胜于母亲的美貌。



当时,有一名年轻吟游诗人凭着温和相貌、低沉中音与中等歌唱能力获得社交界注目。皇后将那名男性召进宫廷,不过——



当吟游诗人与玛丽·卡特鲁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就唱出了赞颂其美貌的歌曲。



「啊~~多么美好的一天!我竟然能与太阳般的天使相遇。燃烧的火焰让我的心灵苦恼、闪耀的红宝石夺去了我的言语~~」



皇后当然震怒不已。她立刻将那名吟游诗人赶出宫廷,也逐出社交界。



光是这样还没结束。



皇后的儿子——第二皇子亚伦·多·拉多雷耶·德·贝尔加利亚是个利刃般的人物。



虽然他以军人来说只是第一军司令官,可是却以二十三岁之姿代替年老的皇帝与体弱多病的第一皇子掌握了帝国军的实权。



拉多雷耶向年老的皇帝进言:



「如果美丽的皇姬负责指挥,将士们的战斗意识绝对会提升。我认为应该将战况胶着的北方战线交给她负责。」



「就由你全权处理吧。」



这个时候,克洛蒂皇妃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里昂十五世的宠爱。



帝国历八五〇年——



年老皇帝坐在宝座上,红色地毯的左右两边是露出冷笑的贵族们。



母亲的身影不在其中。



玛丽·卡特鲁低下头,红色头发摇晃着。



「此次特来向陛下道别。」



「……」



里昂十五世只点头回应。



侍卫长打开任命状,以皇帝之名朗读皇帝的命令。



尽管玛丽·卡特鲁身为皇姬且未成年,却依旧被任命为拜尔修米特边境联队的司令官。



贵族们之间传出低笑。



这间谒见大厅里,没有半个能推测皇姬内心想法的人。



侍卫长退下之后,年老的皇帝小声低喃:



「……你想要什么东西当成饯别礼吗?」



这项询问是皇帝的亲人离开帝都时的惯例问句,按照传统来说,对方会回答:「陛下的话语就是最珍贵的勉励。」不过……



玛丽·卡特鲁挺起身体……



「我希望得到炎帝(i`empereur frem)的剑!」



她如此宣言。



周围一阵骚动。



贵族们露骨地朝她投以嫌恶的目光,甚至暗地骂她是:「不懂礼貌的乞丐。」



年老的皇帝思考了一下。



「……初代皇帝的剑有七把,你是第四子,我就将第四把剑借给你。等你某天返回帝都的时候再归还给宝物库。」



第四把宝剑——



身穿铠甲的士兵们搬来的,是一把非常巨大的双刃剑。



剑的名字是《帝身轰雷之四(grantner quatre)》。



这把大剑是依照初代皇帝的身高制作,全长有二十六掌尺(注1)(一九二公分)。



玛丽·卡特鲁以少女来说身高算是很高,但宝剑巨大厚重的程度甚至会让人笑着将那当成是误差。



注1 Pa(パルム)法文的palme,英文写做palm(パルム)源自古埃及的长度单位,现在已经没有在使用。以原本长度的意义推估为掌尺,故文中也使用掌尺。一掌尺等于0.074公尺。



她沐浴在贵族们粗俗的嘲笑中。皇姬根本拿不起剑,然后会黯然放弃吧——大半的人都这么认为。



少女行了个礼,以右手握紧大剑的剑柄、左手扶着收纳在剑鞘里的剑身。



「非常感谢您……那么我就借来使用……!」



玛丽·卡特鲁使出全身的力气。



大理石地面发出嘎吱声。



她举起了大剑。



笑声从在旁观看的贵族之间消失,然后转变为惊叹。



皇姬将长度超过自己身高的大剑佩带在身上。



「……我将奉陛下的命令,担此重责大任。」



她向年老的皇帝深深行礼。



然后,她凝视着露出冷淡表情的第二皇子拉多雷耶,以及憎恨瞪着她的皇后。



关于玛丽·卡特鲁此时内心有什么想法,众人也只能臆测。



她转过身,离开陷入沉默的谒见大厅。







「……嗯,总之就是这类传闻啦。」



暴风雪拍打着车篷。



雷吉斯想结束话题,结果阿尔缇娜紧追不放。



「等一下啦。」



「嗯?」



「矢雀皇姬这个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喔,那个啊。皇姬不是将大剑挂在腰上吗?」



「有什么奇怪的吗?那么长的剑只能那样放啊,如果背在背上就会变成在地上拖着走。」



「阿尔缇娜你也看到了啊?皇姬在西鲁克要塞里也是这样吗?」



「咦?呃,是、是啊……我看到了。」



「你不那么认为吗?民众与士兵们看见佩着大剑的娇小玛丽·卡特鲁,好像都说那看起来简直就是『被箭矢射中的雀鸟』喔。」



「什么!?」



阿尔缇娜瞪大双眼。



然后全身僵直。



「在这之前虽然谣传说她很美丽,可是她几乎不曾出现在国民面前,也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逸闻,所以《矢雀皇姬》这个外号似乎固定下来了。那时我在战场所以没看到就是了。」



「唔唔唔……」



「你的肩膀为什么在抖……你那么冷吗?」



「才不是!虽然向你抱怨也不合道理,但那才不是她的本意啦!」



「拜托你不要对本人说喔。要是一下子就被讨厌会很难相处的。」



「这点你可以放心,她没有笨到光听谣言就讨厌说那些话的人。」



雷吉斯耸耸肩。



「那就好……对了,你饿不饿?你应该没吃午餐吧?」



「你有什么食物吗?」



「我本来想边看书边吃,所以有把面包留下来。」



他打开皮包,把长剑挪到旁边。



出现的是硬面包。



「如果有热牛奶能喝就好了。」



「你愿意分给我吗?」



「我不是说过我的原则了吗?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啦。」



「……我想吃。」



雷吉斯露出笑容,他将硬面包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阿尔缇娜。



「给你。」



「谢谢……虽然是笑容,却完全不同呢。」



阿尔缇娜看着半块面包低喃着。



雷吉斯吞下咬在嘴里的面包之后询问:



「你在说什么?」



「……我至今为止看了很多更冷漠的笑容。」



「是吗?在哪里看到的?」



「宫廷里。」



阿尔缇娜轻轻咬住硬面包。



这时马发出嘶鸣。



那道嘶鸣声听来就像很急切、正在求救的惨叫。



两人一起朝马车夫座位探出身体。



「怎、怎么了……?」



「那个!」



阿尔缇娜用手指着那样东西。在马车前方、狂踢着前脚的马的另一端……



暴风雪里出现了黑影。



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



有五张血盆大口。



雷吉斯有种被恶魔抓住心脏的感觉。



「……狼。」



「是灰狼。」



「用、用火……我们扔火把。啊,有火绒盒吗!」



「雷吉斯,冷静下来!怎么可能会有。」



「唔……是啊。」



「再这样下去,马会有危险。」



「然后应该就轮到我们被吃掉……唔唔唔唔唔……」



雷吉斯将身体缩回盖着车篷的货台。



他抓着滚到一边的剑,从马车后方跳下去。



阿尔缇娜眯细眼睛。



她叹了口气。



「唉,虽然说什么要守护市民……」



就算口头上挂着多好听的话,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阿尔缇娜知道这点。



——他也一样吗?她心里想着。



不过,雷吉斯却绕到马车前面。



他没有逃跑。



他在马车的前方,举起剑面向五只灰狼里最大的一只。



「唔唔唔……!」



「你、你在干嘛!灰狼是一种就连骑士都会陷入苦战的猛兽耶!」



「我知道啊!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了。」



雷吉斯握着剑的手之所以在颤抖,大概不是因为寒冷。



从他的架式来看就知道是外行人。



不,还要更糟。



他弓着背、弯着腰,彷佛随时都会往后摔倒。



就连玩模仿游戏的小孩都会将胸膛挺得更直一点。



阿尔缇娜抱着头。



「你那样赢得了吗!」



「哈哈……这可不是我自夸,我在剑术训练里从来没赢过任何人。」



「还真是不算自夸!」



「阿尔缇娜,你快逃……强迫马奔跑吧,反正再这样下去也会变成狼的食物……」



「你讲真的吗!?你会死掉耶!?」



她发出类似尖叫的叫声。



雷吉斯笑了出来。



这不是为了让她安心或觉得胜券在握才笑出来,是自然流露的笑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就算如此……但我觉得违背生存之道比死更难受。」



「唔!?」



阿尔缇娜屏住气息。



雷吉斯自己也感到很奇妙。为什么他会笑?是嘲笑愚笨的自己吗?不,那种想法也太消极了。就将这笑容当成他在绝望状况之中,依旧贯彻了信念的胜利赞歌吧。



「就算是我……应该也有办法争取时间。只要对手正面迎战、不逃跑,狼就不会轻易攻击。它们会评断对手的力量,等确定能打赢之后才靠过来……奇、奇怪?它、它们好像往这里靠过来了耶!」



「是啊,因为你的架式不管怎么看都很弱嘛。」



阿尔缇娜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很开朗。甚至有种带着些许笑意的感觉?身形最大的灰狼靠了过来。



它张开排满尖牙的嘴。



并且发出吼声。



虽然知道狼还在远处,雷吉斯依旧挥着剑来威吓。



「嘿、吓嘿!」



他的身体跟着剑的重量晃动。



剑的前端敲到地面。



同时响起铿的一声。金属护手打中他自己的左膝。



「~~~~!」



「雷吉斯,谢谢你……你已经守护了市民,你守护了马车夫身分的阿尔缇娜。」



「什么?」



这道听起来很高兴的声音使他回头看。



阿尔缇娜的深红色双眼闪耀着。



她从附篷马车的货台拉出某个银色物体。那样东西在阴暗的暴风雪里看起来闪烁着光芒。



少女推开木材与红砖,以纤细的手臂拉出藏在下方的物体。



一阵喀沙喀沙的噪音传来。



发生了不可能且无法理解的事情。



巨大厚重。



因为太过巨大,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去理解那是什么。



那样物体有着很勉强才能完全摆进货台的长度,是一个似乎重到人类挥不动的金属块。



尽管非常巨大,但那磨得锋利的剑刃上没有任何污损。



剑身就像镜子。



雷吉斯的嘴唇颤抖着。



「……帝身轰雷之四(grantner quatre)。」



阿尔缇娜右手高举的是霸者之剑。



迎风摆动的长袍就像帝王的斗篷般翻腾。她以左手撩起燃烧般的红发。



「差不多该轮到我守护了吧,雷吉斯。你就在那里仔细看着。」



「什……么……!」



「这把剑究竟只是大而无当、射穿雀鸟的箭,或者是一把由霸者挥舞的剑,你就看清楚吧!」



阿尔缇娜向前踏出的脚陷入雪里。



她踢开雪并向前进。



高高举起的大剑将风划开并发出呼啸。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挥下剑。



斩碎了大地。



积在地面的雪迸射四散。



雷吉斯心想,与其说这是斩击,倒还比较接近大炮的直击。



他觉得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



就算是灰狼也不堪一击吧。



——如果有砍中的话。



被击散的只有雪,逃过一劫的灰狼们匆忙退到远处拉开距离。



阿尔缇娜拿出塞在衣服衣襟里的硬面包,朝狼丢过去。



「嘿!」



面包顺着风掉在它们面前。



「那个给你们!给我回去!」



灰狼一边警戒一边闻了几下她扔来的面包,接着咬起面包迅速转身。



它们消失在暴风雪的白色黑暗里。



雷吉斯的腰一下子失去力量、瘫坐在地上。







阿尔缇娜把大剑插在地上,往这里回头看。



「你有受伤吗?」



「哈哈……左膝盖很痛。」



「那是被自己的剑打中的吧?」



「我刚才很激动所以记不清楚。」



她露出苦笑。



雷吉斯搔着头。



「真是糟糕……你……啊,不,殿下您是玛丽·卡特鲁·阿尔珍缇娜·德·贝尔加利亚第四皇女吗……呃……没错吧,殿下。」



「现在才问也太迟了吧?」



「唉……还真是故意啊。」



他甚至想叹气。



计划成功了。阿尔缇娜露出满脸笑容。



「你真的没发现吗?」



「我当然也对红头发与红眼睛很在意,只不过我觉得阿尔缇娜这个名字当成阿尔珍缇娜的昵称好像太长了……」



「母亲大人是这么叫我的。」



「阿尔珍缇娜这个名字,是来自克洛蒂·巴鲁特鲁米小姐出生的故乡。那块土地的昵称好像就是阿尔缇娜……」



「你知道得这么详细却没发现?」



「因为实在太蠢,所以我很快就把这个想法赶出脑袋了。对方是我转任单位的要塞里的司令官,而且说到第四皇女也就是皇族。那样的人怎么会来迎接一个被降职的士官,还做一副马车夫的打扮。」



「我在书店的时候还以为会穿帮,吓死我了。」



「我明白老板神情诡异的理由了。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才没有呢!要是我做那种事的话,外面就会传出我是个愚笨皇女的谣言。」



「……我觉得现在镇上很有可能已经流传着那种传闻了……货运马车皇姬之类的。」



「跟矢雀皇姬比起来哪个比较正常?」



她一脸认真地烦恼。



雷吉斯歪着头。



「虽然你说你没有经常做这种事,不过……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做?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怨恨?」



「不管再怎么宽容,我都犯了不敬之罪啊。姑且不论我对隐藏身分的你做了哪些举动,但批评皇帝是重罪。」



「既然你明明知道,又为什么要说?」



「那在平民之间就类似打招呼啊。」



阿尔缇娜双手抱胸,皱着眉发出「嗯……」的声音。



冷静下来之后,状况只朝着恶化的方向前进——暴风雪依旧吹袭着,太阳下山之后寒冷的程度增加了。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既不怨恨你,也不打算以不敬之罪来惩处你。」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听到传闻,据说有个能干的军师。」



「难道是指我吗?我觉得那是浮夸耶。」



「也是有这个可能性啦……我需要那种贤能之人的帮助……可是,不光是能力的问题,我也需要先调查对方的想法与价值观等等。」



「所以你才装成马车夫?」



「如果皇族成员在面前,也会有些事情说不出口啊,不是吗?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雷吉斯·奥立克。」



「我觉得你透过今天这件事所知道的,只有我对军队事务的热情近乎零而已。」



「还有你的剑术技巧。」



阿尔缇娜开玩笑地笑出来,雷吉斯搔搔头。



然后她的视线突然朝远方望。



「啊……看来你的预料说中了。」



「什么事?」



阿尔缇娜倾耳聆听。



雷吉斯也跟着做。



过了一会儿……



踏着积雪街道的马蹄声朝这里靠近。



明明一边讲话却听得这么清楚,她的听力还真不错。雷吉斯觉得佩服。



「……啊,应该不是山贼或蛮族之类的吧?」



「从金属铠甲的声音听来没有错。」



「你、你连这个都听得出来啊。」



正如她所说,大约有五名乘着马的骑士从暴风雪另一头现身。



穿着轻铠甲的骑士们在阿尔缇娜面前下马。



然后屈膝跪下。



「您没事吧,公主殿下!」



那是一名有着黑色胡须的秃头中年男子。



阿尔缇娜点头。



「谢谢你来接我,我没事……不过,我让马受伤了。」



「我明白了,就让我的马来拉马车吧。」



「嗯,麻烦了。」



替换马匹之后,马车恢复原状。



他们也会把受伤的马牵回去。



两名骑士扛着阿尔缇娜的大剑,将其搬上货台。



就在雷吉斯看着军人们利落的工作模样时,阿尔缇娜靠了过来。



她朝依旧瘫坐在地上的雷吉斯伸出白皙的手。



「来,我们走吧。」



「呃……公主……殿下?」



「别这样,事到如今还这样称呼我也太怪了。」



「不,先前是因为我觉得你是马车夫……」



「这样我心里会不舒服耶。我讲过你可以用昵称叫我,难道你想让我变成骗子吗?」



「咦……」



可是你之前还假扮成马车夫耶。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雷吉斯的背后流下一道冷汗。



他本来觉得光是降职来到最前线就已经很糟,结果他似乎来到一个比想象中更惊人的地方。



他仰望了天空一下。



接着将手放在朝他伸来的娇小手掌上。



「……虽然我自认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啦……真的没问题吗,阿尔缇娜?」



她用开朗的声音回:「当然!」



「欢迎来到我的边境联队。你就好好为我工作吧,雷吉斯·奥立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