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V】光辉的奇迹与悲哀终结的场所(2 / 2)
爱莉丝前进,雷昂猛然后退,莱因哈特从对面先发制人。
「给我轰飞吧,混帐王八蛋!」
他释出怒声,拍打三对白翅撒出纯白羽毛。
它们立刻接近爱莉丝身边,就在那时。
纯白色闪光发出,同时产生超高热。
雷昂下定决心进行自爆计画之际,将二十四名圣堂骑士连同周遭区域一同炸飞的原因就是这个吗?撒出的无数羽毛化为爆炸物……然后引爆。这样做不只可以歼灭大范围的敌人,也能对单一对象行使超强火力。
这次,莱因哈特采取的行动是后者。
爆炸的范围虽然狭窄,但相对的火力却很密集,杀伤力也因此变得极高。
是世间万物大致上都会被灰飞烟灭地消除掉的离谱热能。
然而,如今爱莉丝穿在身上的铠甲是那个库蕾雅•雷多哈特爱用的防具,是只有她才能运用自如的专用装备。
它绝不寻常的防御性能,完全挡下了压倒性的超高热量。
蒙蒙烟尘中有一对眼瞳炯炯发光……接着。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莉丝•坎贝尔撕裂灰色面纱,大声呐喊。
将纯白色的弓变成双剑,瞬间逼近。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鼓劲一闪,骇人的运动速度不允许莱因哈特做出反应。
察觉爱莉丝接近时,自身肉体已被分割成七大块了。
「啧!」
莱因哈特一边再生,一边振翅飞向空中,打算从那边单方面进行轰炸,然而──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莉丝将双剑变成弓,以爆速连射。
这招利用了红铠带来的超高速运动,瞬间射出将近五十发箭矢──
「呜啊……!」
天使(莱因哈特)的全身渐渐变成蜂窝。
这正是一面倒的展开。莱因哈特的弱点之一就是,身体机能低落。单就此点而论,还不如在卡那尔村战斗过的大鬼人。转换与再生这类的异能是如此强大,相形之下,这一点看起来就更像是重大缺点了。
「唔喔喔喔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压倒性的强攻,其中完全没有能礼尚往来的空隙,就算找到破绽──
「啊啊,可恶!这个烂尸人性格真恶劣呢!」
雷昂不允许他反击。
他在爱莉丝后方支援,以这个形式将子弹击向天使(莱因哈特)。
他的肉体并没有那么坚硬,不如说只略胜普通人而已。
因此子弹能充分地发挥它的功效。
爱莉丝展开猛攻,雷昂在后方支援,这两人看准的目标只有一个。
「咕……!你的企图就是,『圣源』的枯竭吧,伙伴……!」
不论人类或是「魔物」,引发超越物理法则的现象时都需要「圣源」。一旦它消耗殆尽,就算拥有再大的力量都毫无意义。
「跟雷古提利亚镇那场仗一样吗……!你这家伙真老套呐……!」
然而这却是很有效的策略。莱因哈特拥有近乎于不死的再生力,不论任何伤害都无法变成致命伤。然而……这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
一旦「圣源」中断,其不死性质也会暂时消失。
而且每次再生都会逐渐消耗掉「圣源」,就这样承受攻击的话,莱因哈特迟早会确实地失去再生能力吧。
──即使如此。
「这毕竟只是我先撑不下去的情况。」
笑容再次回到痛苦的脸庞上。
之后随即──
「咕呜……!」
被铠甲覆盖的爱莉丝从口中发出苦闷声,停止了动作。
活动的临界点到来了。这一战开幕后,她就一直在勉强自己。猛攻时发出的咆哮并不是吆喝声,而是强忍剧痛一直在全身流窜而无意识做出的行为。
「那具铠甲是艾蜜丽亚特地为了师父打造的防具,所以只有她能使用……别人是不能用的唷。」
天使(莱因哈特)在天空中凝视颓倒的爱莉丝,浮现在嘴边的笑意带有锋利感。
「被狂扁时,我一直在思考。思考能同时折磨伙伴跟你的方法呐!」
他在美貌上映照出施虐心,从天而降推进。
狰狞飞翔前往的目的地……并非爱莉丝那边。
「这样就结束了!伙伴!」
雷昂。先杀掉他的话,爱莉丝就会因为无法守护师父而产生强烈的后悔与悲伤吧。而且雷昂也会一边目睹爱莉丝痛苦的模样,带着有如要撕裂身体般的心痛堕入地狱。对他们而言,这是最糟糕的坏结局,然而……
对莱因哈特来说,却是最棒的快乐结局。
「师父!」
叫声很悲痛,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这种感觉吧,莱因哈特也不例外。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计策如今正迎来水到渠成的时刻。
知道自己中计,已是一切结束后的事情了。
莱因哈特急速接近昔日好友,在手中显现出一把长剑,毫不留情地挥落。
雷昂的躯体会被袈裟斩一分为二。这是不会当场死亡、却会形成致命伤的一击。
爱莉丝的后悔与雷昂的遗憾。莱因哈特一边品尝它们,一边露出笑容……
他的这种企图,在下个瞬间大大地惨遭背叛。
尸人被斜向分割,他的全身也在此时略微变得透明,接着──
渐渐形成亡骸的那道身影,化为被割断的纸片。
「呜……!是卷轴(scroll)……!?」
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到对方的策略。
雷昂他们看准的并不是「圣源」的枯竭。
而是将莱因哈特诱导至现状,在他吃惊时趁虚而入。
从旁边,在最棒的时机下。
释出极致的一击。
「安眠吧,莱那。」
从旁边,连接往来街道的狭窄小巷正中央。
雷昂•克罗斯哈特将它抛出。
差不多能一手掌握的球体,其真面目是──
「炸弹──!」
他瞪大眼睛与子弹贯穿它,是在完全相同的时机下发生的事。
◇◆◇
远东地区似乎有火葬的风俗。
用火燃烧亡骸,将寄宿其中的灵魂送上天堂,是远东人民特有的文化。
雷昂目睹的光景正是这个。
小范围的火柱耸立云霄,贯穿蓝天。雷昂一边眺望它无限延伸的模样,一边献上祈祷,就像「请将好友的灵魂引领至天堂吧」这样。
「……这样就分出胜负了吧。」
这是艾蜜丽亚为了讨伐堕入魔道的莱因哈特而亲手打造的特殊炸弹。
其效果有二,产生庞大热能,以及形成结界。
大约四年前发生的惨剧,让莱因哈特的能力被充分地认知。
不只是强项,连弱点也包括在内。
重新建构与支配。
能够自由自在地变换存在于周围的物质,引发五花八门的奇迹,就是这么犯规到极点的力量。
只要他身边存在着气体、液体、固体之类的物质,就能毫无限制发动那股力量……然而它绝对不是无敌之力。
「圣源」枯竭的同时,能力也会暂时消失。就算是他的异能,也适用于这个普遍的弱点。
还有,再加上另一个缺点。在没有媒介物存在的环境下,是无法行使能力的。以这些情报为基础,雷昂推导出杀掉天使的方法。
条件有三。
创造出绝对的无之空间,将他关进那边……再以瞬间的高火力烧死他。
艾蜜丽亚亲手制造的特殊炸弹,就是为了实现这些条件而创造出来的。
用结界的「神秘」创造出无之空间,将目标物关入其中,再用热能收拾对方。
这种炸弹制造了两个,一个被埋入雷昂的肉体内,另一个则是做为备用品放在工作室保管。如果他的自爆作战失败,就用第二种引爆法讨伐天使,这种作战计画事先就已经安排好了。
「居然会被教会指使的事情救上一命,真是讽刺。」
炸弹设定的引爆法有二,也就是流入「圣源」跟给予冲击。
前者是自爆,后者是远端操控。
在教会的指示下,这个炸弹就是这样设计的。
尸人会自爆而死,这样很不错,不过人类是不能牺牲的,就是这种盘算吧。
总而言之。
结束了,一切都是。
师兄的灵魂升天了。雷昂承受着眼前的这种结局,一边仰望天际。
「……莱那,我原本是打算抱着你的恨意堕入地狱深渊的。然而……抱歉,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
有朝一日天命告终,偿还自身罪孽的瞬间就会到来吧。然而,现在不是那个时候。
如此思考后,随即──
「师、师父……做到了,呢……如此一来,我们就……」
声音飞向这边。望向那边,只见爱莉丝倒地呻吟着。
覆盖全身的红铠已经消失,如果再勉强个一分钟的话,就会导致最恶劣的发展。
「……干得好呐,爱莉丝。」
其实雷昂本来不打算使用幻影卷轴,而是想要两人亲征的……然而,他的身躯已经到极限,甚至到了无法好好战斗的地步。
因此必须让爱莉丝勉强自己,这一点令雷昂打从心底感到懊悔。
至少也要慰劳她一下,雷昂迈开步伐。
一边朝背后冒出的火柱丢出最后一句话。
「就算这是万恶不赦的罪孽,我也要前进,与她一同。」
感觉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接下来只要跟爱莉丝一起逃到避难区域就行了。
蹂躏圣都的尸人群,会被圣堂骑士与其他冒险者们歼灭吧。
「这件事结束后,跟爱莉丝一起去餐厅吧。为了庆祝战斗胜利,就让她吃一堆好料。艾蜜丽亚也能一起来就太好了……但这果然是期望过高吧。」
想到未来的事,心中充满光辉。
活下去的希望,想不到自己得到这种事物的时刻居然会到来。
一切都是托爱莉丝的福。
如今对这个尸人而言,她是比任何事都值得骄傲、最棒的──
「别擅自结束啊。」
嘲讽声进入耳中的那个瞬间。
流线发出白银光辉,贯穿雷昂的躯体。
「呜…………!?」
覆盖嘴巴的铁面具脱落,掉到地上。
它发出声响的同时,雷昂全身也倒在大地上。
「师父!」
爱莉丝口中发出像是悲鸣的叫声。虽然一心想过去师父那边,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只能在原地凝视这一切。
凝视眼前这幅糟糕至极的光景。
「哎呀,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呢。」
消失的火柱痕迹里,应该没剩下任何东西才对。
然而,实际上却是。
「我打从心底确信自己会死呢,就跟四年前的那时一样呐。」
依旧健在。
天使(莱因哈特)依旧健在。
身上半个伤口都没有。
「一旦被关进无之空间,就会无法使用能力,这种事我也知道就是了……不过我从以前就是这样,只要一激动就会变成笨蛋呢。就是因为这样,伙伴,我才没能看穿你的计策。哎呀,我真的觉得会死呢。不过……」
莱因哈特俯视倒地不起的雷昂,嘴角露出笑容。
这个举止等同于胜利宣言。
「在被烧死的前一瞬间,我有了想法唷。想说能不能将这股热能转变为再生之力这样。对物质以外的东西进行变换,至今为止我连一次都没成功过就是了……不过我想起师父的话唷。人的成长,就是在最后关头时仍不放弃、向前踏出一步的那个瞬间才会到来的事物。哎呀哎呀,真的就是这样喔。」
在这个最后关头,让堕入魔道得到的非人之力进化了。
莱因哈特•克罗斯莱。
正是不世出的怪物。
「那么就,首先是──」
天使如今根本没把雷昂放在眼中,紫眸只映照着爱莉丝。
「住……手……!」
光是发出声音就费尽全力,躯体被贯穿的洞实在是太大了……
这确实是致命伤。
虽借由再生能力渐渐治愈,但恢复到一半就会停止吧。
这个伤势已超过尸人之力的极限了。
所以……会死掉。
雷昂•克罗斯哈特,马上就要──
迎接永永远远都不会复活、完完全全的终结了。
「师、父……!」
爱莉丝的脸庞上,爱莉丝的眼眸里,爱莉丝的声音中,全是对敬爱师父的情感。
请逃走,请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
她心中明白接下来自己就会被惨酷地杀害。
即使如此,心中仍然全是雷昂的事。
「好美丽的师徒之情呢~,我非常感动唷,感动到都快要吐了。」
住手。
快住手。
只有这个女孩,别杀她啊。
要对我怎样都行,只有这个女孩。
「莱,那……!」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会死,会死掉的。爱莉丝,徒弟,心爱的少女会死的。
「放弃吧,伙伴,你只剩下一件事能做。就是一边凝视这家伙被弄坏的光景,一边死去,仅此而已。」
意识渐渐远去。
无法抗拒。
简直就像是被削去般,构筑心灵的所有情感不断消失。
对现况的悔恨与恐惧。
想做些什么,得想想办法才行的这种斗志。
连对爱莉丝的爱情都──
啊啊,这就是死亡吗?
最后只有一项事物残留在雷昂心中。
死神总是会留下它,再收割生命。
也就是──绝望。
只能徒呼负负的命运就在眼前,雷昂心中带着绝望,堕入暗暗之中。
已不再浮现事物。
「要怎么『不要』杀掉『不行』你呢。」
已不再,浮现。迎来那个最后关头的瞬间。
「毕竟好『已经连一根手指』不容『都动不了了』易才成长的说。试着用这个『无法』创造残酷的『抵抗』艺术品吧~」
天使(莱因哈特)的声音里混杂着其他声音。
「唉,你『不想放弃』想要『这种事』怎么死呢『谁会容许啊』?」
声音渐渐被盖过去。
「虽『我在坟墓前』但『发过誓』死『要实现妹妹的梦想』。」
那是,那个声音是。
好友(莱因哈特)的,声音。
「然而,为何我做出这种事。」
在哭泣着。
是莱因哈特,仅剩的残渣在魔性中散发出光辉。
「停下,停下,停下……!拜托了……!给我停下啊……!」
即使拼命抵抗,仍旧没能反抗犯下凶行。
自己的这副模样让他流下泪。
「不行,已经,不行了。靠我的力量,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好友的悲叹,师兄的悲哀,传至雷昂心中。
「拜托,拜托了,伙伴。」
然后──
「救救我……!」
好友的心愿,如今。
将雷昂的精神引领至究极的领域。
精神凌驾了肉体。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溶化,身躯渐渐溶化。
管他的,谁在乎啊。
朋友正在哭泣,我得帮助他才行。
既然如此,极限这玩意儿我就轻易跨越给你看。
为了抓住四年前自己挥开的那只手。
「莱,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举枪扣下扳机。
射击。
反作用力破坏肩膀,然而怎样都行,无所谓了。
雷昂用毅力撑住枪身,第二射,第三射,第四射。
「不让你对,爱莉丝下手……!」
对未来的希望击碎万念俱灰的心态。
「莱那……!我,要把你……!」
对过去的悲哀制伏恐惧。
直至此时,雷昂•克罗斯哈特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何谓勇气。
「即使吾身腐朽!我也不会放弃拯救!」
灼热的思念带来庞大能量。
这正是无限大的勇气。
这四年累积至今的绝望。
以及对未来的希望。
导致了现在这个瞬间。
「……喂喂喂,吓我一跳呐。」
已经听不见友人的声音了,连残渣都消失了吗?
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应该──
「还打算战斗吗?很好呢,这种不堪入目真的很棒。」
得解放这个男人才行,解放独一无二的友人,解放唯一的大哥。
有无胜算都没关系了。
要拯救他,无论如何都要。
「我改变主意了。就先杀掉你吧,伙伴。」
好友。
跟弟子。
都要拯救,然后。
要做梦。
一边做梦,一边活着。
做名为爱莉丝的梦,做自己曾经放弃的梦。
新得到的事物,以及继承而来的事物。
要为此而生。
要为了活下去而拯救。
「哈!这股热情倒是很了不起呐,伙伴。不过这一击就会……结束了。」
眼前,天使进入攻击姿势。
光线聚集,转换成热能。
下个瞬间,一定就会迎来死亡吧。
我要带着遗憾死去吗?
……那又如何呢。
灰心,恐惧,绝望,全部都被吹跑了。
只剩下决心与勇气。
绝对不放弃。
就像在嘲笑这种心情似的。
「拜啰,伙伴。」
终焉光辉释出。
然而,就在那时──
它撕裂苍穹,一边来到此处。
漆黑。
它插入雷昂与莱因哈特两人之中,挺身承受释出的闪光。
扩散,消失。
应该要夺去尸人性命的攻击没起任何作用,溶于虚空中消失了。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莱因哈特口中漏出困惑。
就在此时,突然飞来的事物移动至雷昂身边。
是圣剑•卡利特=凯利乌斯。
收纳在漆黑剑鞘里的它,释放出黄金色光辉。
那道光辉裹住雷昂全身……瞬间治愈致命伤。
「……是吗?果然如此吗?」
圣剑就在眼前,尸人领悟了一切。
卡利特=凯利乌斯寄宿着明确的自我意识。
那是何者的意识,此时此刻雷昂有了确信。
「什么嘛,喂。连那家伙(圣剑)也要背叛我吗?」
不对。
并非背叛。
这把圣剑是。
她是。
为了拯救两个弟子(孩子)而来到这里的。
告别了最后的血亲。
「……妹妹(艾蜜丽亚)一定很生气吧。」
雷昂如此搭话,圣剑虽然什么都没回应,雷昂却觉得她在其中的意志似乎尴尬地笑了。
然后──
「所谓的勇气,就是灵魂燃烧时从内侧萌生之物。」
「雷昂,过去的你没有燃料。」
「你只是向我们撒娇的小孩子。」
「不过,现在不是了。你理解了何谓勇气,而且得到了它。」
「你总算成为真正的继承者了。」
「来吧,就是现在,抓住对未来的希望。」
圣剑自行将剑柄移向这边。
触碰到它的同时……一股暖和的思念传向这边。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零零的。独自活着,独自死去。我以为自己就是这种命运,然而……」
其中大有误解。
这个尸人并非孤身一人。
她总是陪伴在身边。
「你一直,守望着我呢…………师父。」
有如回应思念般,圣剑、师父、库蕾雅•雷多哈特传回声音。
「一起上吧,雷昂。为了拯救莱那跟爱莉丝,为了拯救我们的家人。」
如今,时机已至。
雷昂拔出圣剑。
──瞬间,迸射出两种光芒。
一道是莱因哈特使出的攻击。对圣剑之举表现怒意后,他在虚空中创造出无数球状热源,将它们击向雷昂。
相对的。
第二道闪光是圣剑刀身释出的光辉。
它吞没,炸飞朝这边而来的死亡游行。
「啊~,啊~,啊~……!真不爽呐……!你这家伙真的是……!」
脚边的爱莉丝已不在眼中。
莱因哈特的双目只注视着两人。
雷昂,以及站在他身旁的、库蕾雅的幻影。
凝视着两个家人。
雷昂也看着好友(莱因哈特)在天使(魔物)内侧受苦的身影。
「请把力量借给我,师父……!将守护之力……!将拯救之力……!」
步伐踏出。
直线前进,没有卖弄策略,只是将勇气与决心藏于胸口。
带着圣剑的勇者(雷昂•克罗斯哈特),为了拯救友人与弟子。
「傻了吗?你这家伙!这就像是过来送死喔!」
天使迎击。
在那个瞬间闪光奔驰,就像要包围雷昂似的……
全方位同时攻击。
是无法闪避也不能防御的攻势,不可能有办法活下去。
然而,雷昂是勇者。
所谓的勇者,就是绝不放弃,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存在。
「不要害怕,前进吧。你的道路由我开拓。」
圣剑靠向勇者之心。
最终。
袭来的无数闪光被圣剑释出的光辉抹消了。
简直像是前一刻的重现。
企图完美地落空,天使感到愤慨。
「啧!」
他在左右两手中创造出钢剑,有如要捏碎剑柄似地紧紧握住。
天使大吼。
「你!有赢过我!半次吗!」
双方将彼此捕捉至剑围中,就在此时。
天使不断发出锐利斩击。
左边狙击脖子,闪避。
后手随即发出,右手横扫胸口,用剑挡下。
刹那间──
异能悄悄发动,从雷昂身后来袭。
这正是无声的暗杀者,光辉光线消除一切气息,为了偷袭而接近。
是靠自我意志所无法回避,也防御不了的完美骗招。
然而,圣剑却不允许此事发生。
金色剑刃瞬间发出光辉,消除苟且的一击。
「唔……!?」
吃惊产生些微破绽。
没道理不趁虚而入。
「呼!」
雷昂吐出锐利呼吸,挥出圣剑。
天使来不及应对。
那只右臂被一分为二。
「呜啊……!」
没有,再生。
他的能力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这也是圣剑具有的能力之一。
卡利特=凯利乌斯具备破坏与再生的性能。
破坏万物,治愈万物。因此圣剑斩断的物体,只要圣剑不选择将它治愈,就绝对不会恢复原状。
就算天使拥有超乎常轨的再生力也一样。
失去的右臂永远不会回归了。
「可,恶……!真教人厌恶!」
有如要体现激昂般,莱因哈特发出粗野的攻势。
就算变成独臂,其动作仍是充满魄力,而且精准无比。
优异天性,以及还是人类时残留下来的技巧。
它们确实地威胁着雷昂的优势。
「人剑合一……!这就是圣剑的厉害之处呐……!」
天使狂怒,发动狰狞的猛攻。
一边咧齿嗤笑。
「就算使用飞行道具,圣剑也会自行应对。即使看准你躲不开的时机从死角发出攻击,那家伙也会碍事,所以只能像这样面对单纯的近距离战……不过呐,伙伴。」
天使带着确信做出宣言。
「只有剑术上的胜负!你是不可能赢过我的吧!」
啊啊,是没错。
就算失去一只手臂,也算不上什么让步。
一千二百八十八战,就是跟他比赛过这么多次。
全部都败北了。
特别是剑术上的胜负,刀身甚至从来没有擦到他的身体过。
然而,即使如此。
「你不知道吧……!四年份的,累积……!」
雷昂在这四年中,无时无刻都想着好友。
这个天使恐怕也是如此。
就算这样好了。
锻炼,经验,实绩。
天使果真有累积这些事物吗?
要填补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四年的岁月实在是太短了。
即使如此。
「对我而言,绰绰有余!」
如果对方是真正的莱因哈特,那雷昂依旧是望尘莫及。
然而,眼前的这家伙是天使(莱因哈特),而并非师兄(莱因哈特)。
像你这种一直停滞在那时的「魔物」,我怎么可以输呢。
「呼!」
闪避,回礼,闪避,回礼。就这样重复。
最初简直完全没有会命中的征兆,然而……
不久后。
「唔唔…………!?」
雷昂的剑刃开始擦到天使的躯体了。
「现在是,怎样啊……!」
天使不明白,无法理解现况是因何而形成的。
其真相并不怎么复杂。
雷昂对莱因哈特的癖好与动作,甚至是思考模式都一清二楚。
然而,这个天使并不晓得雷昂的这四年份。
这一点引发极细微的认知偏差。
「我一直在前进……!非这样做不可……!为了,拯救你……!」
雷昂手持长剑,回想这四年的地狱。
勇者队伍中的累赘,难看的拖油瓶,帮不上忙的解析参谋(mentor)。
直到四年前为止,尸人正是如此,只是这种存在。
然而如今却是。
在正常与疯狂的夹缝中不断跨越困难,最终──
雷昂•克罗斯哈特接近了。
接近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胜利。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残留在粗野中的些微流畅感渐渐消失。
剩下六招,用六招分胜负。雷昂保持平常心,没下错棋,就这样将状况引导至将死对方的瞬间。
剩下五招,闪开袈裟斩,使出扫堂腿。
剩下四招,对方跃向后方,扫堂腿落空。向前踏出步伐缩短间距。
剩下三招,敌方挥出长剑,故意把圣剑撞上去,造成冲击。
剩下二招,对方出现坏习惯,耍起性子用麻掉的手朝这边回斩。
剩下一招,刀身袭面而来,用这边的武器扣住,将它击飞至天上。
就这样──朝赤手空拳的天使发出将死对方的一击,就在前一瞬间。
发生出乎意料的状况。
「唔…………!?」
雷昂的上半身倾斜了。
「怎么会,难道……!」
库蕾雅寄宿在圣剑中的意志发出焦躁感。
对她来说,对天使而言,这正是晴天霹雳。
圣剑带来的回复效果,看起来像是完美地治愈了肉体……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应该说那是更本质的、刻划在灵魂上的伤痕吗?
尸人行使了远超乎自身极限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刻划进灵魂之中造成负担,就算用圣剑也无法完全治愈,因此──
「天选之人!是我!」
天使浮现狰狞笑容,使出贯手。
一切都来不及了。
雷昂无法闪避,库蕾雅穷于应付天使仍然不断发出的热源攻击。
胜负,最恶劣的胜负结果,即将分晓。
然而──
对雷昂而言,这个发展并不是判断错误。
「啊啊,果然,命运之力的不同无庸置疑吗?」
实力平分秋色。
然而,将命运纳为己用的力量,无论如何都难以颠覆。
正是因为如此。
雷昂并不认为这一战要由自己与库蕾雅两人齐上。
这里还有另一人。
还有一个可靠的同伴。
「师,父……!」
要帮助的对象,或是只能被保护的存在。
在天使眼中,她或许就是这种印象。
可是,对雷昂而言不同。
爱莉丝•坎贝尔不是孱弱的小孩。
她会守护师父(雷昂)。
这份情感会给予她等同于无限的力量,然后──
「师父!」
纯白箭矢射出。
从倒地不起,受到创伤无法动弹的少女手中射出。
对库蕾雅与天使两者而言,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然而……对于身为她师父的雷昂来说,这个行动跟他期待的一样。
「干得好,爱莉丝。」
现在(爱莉丝)狙击过去(莱因哈特)。
现在(小孩)拯救未来(家长)。
果不其然,她的箭矢没有失误,穿过天使的右肩。
「什!?」
刺出的贯手因手腕根部被命中而失去推进力──
命运如今就在两人手中。
在爱莉丝与雷昂这个师弟手中。
「请斩断锁炼吧,师父。」
「我要迈向未来,与你一同。」
最终一步。
这是库蕾雅昔日没能得到的事物。
然而雷昂的手掌却没有半点停滞。
神圣长剑以金刃贯穿天使的心脏。
「咯……!」
他瞪大双目喀血。
那儿已经没有任何被隐藏起来的真相了。
雷昂拔出圣剑,血花朝天际飞舞。
就这样,有如在表示分出胜负般,天使的肉体开始缓缓溶解。
「愿汝安息──」
雷昂百感交集地祈祷师兄安息。
然而,就在祈祷之际。
「伙,伴。」
他口中发出孱弱声音。
略微摇晃的肩膀让爱莉丝表露出戒心。
「快点给予最后一击……!」
弟子搭起弓箭睥睨敌方,雷昂则是。
「等等,爱莉丝。」
朝她伸出右掌,制止那个动作。他的视线依然投注在天使身上……但映照在红眸中的身影却不是堕入魔道的师兄。
「居然会……」
有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中,雷昂发现小小的光辉。
就这样,他遇上了。
有如美梦般的奇迹,显现了。
(插图012)
「没有,消失吗……!你的心还在……!」
雷昂瞪大双眼,在他面前,莱因哈特抬起脸庞。
蓝色缓缓从那对紫瞳中消失……不久后变成红色。
跟雷昂一模一样的眼瞳,在那儿的意志并非天使之物。
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
师兄(莱因哈特)回归了。
「莱那……!」
全身喀哒喀哒地颤抖起来。
他就在眼前,雷昂只能呆呆愣在原地。
我是在做什么?
究竟梦到多少次?梦到向这个好友、向这个大哥谢罪的瞬间。
就算得不到原谅也无所谓,就只是想要道歉。
向舍弃他的行为道歉,向见死不救的行为道歉。
然而却是。
「莱,那……!我、我……!」
快点啊,已经没有时间了喔。错过此时,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心里很清楚,虽然清楚,嘴巴却没有动。
自己在害怕,害怕被拒绝。
我是有多没出息啊。
「……给你添麻烦了呐。」
师兄在对面困扰地笑了,雷昂反射性地回话。
「一切都是我招来的灾祸,你不可能有错。罪孽由我来承担,所以──」
所以怎样?该不会要说请原谅我吧?
自我厌恶压下应该要说出口的话语。
莱因哈特一边对小弟的这副模样苦笑,一边娓娓说道:
「我一直在心里,看着你。不过,我无论如何都出不来,呐。所以……这个一定是神明赐予,最后一次的机会了吧。」
直到最后的最后,这个师兄仍是温柔的男人。
明明可以对小弟留下怨言,让自己泄愤地说。
然而他选择的却不是憎恨……而是爱。
「『魔物』的我,说出口的都不是真心话。我是不可能责备你的吧。」
身躯黏呼呼地溶化。面对死亡紧逼而来,莱因哈特却没表现出半点恐惧。
甚至还浮现温柔笑容。
「挺起胸膛吧,你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骄傲。」
话语中投注着万般思念,视线里寄宿着沉稳情感。
察觉到师兄想要表达的一切后,雷昂他──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道了歉,然后。
「我再也不会丢脸了……!所以……!」
请务必。
请务必,安心,长眠吧。
「嗯、嗯,有你留下来,心中就没有任何,不安呐。」
崩塌,渐渐崩塌。
莱因哈特的全身渐渐崩塌。
「唉,伙伴。你可不要过来这里唷。堕入地狱的人有我就够了。」
他最后留下的话语。
充满了对师弟无穷无尽,无穷无尽的爱情。
「你要,变得,幸福。约定,好了喔,伙……伴……」
尸人的骄傲。
尸人的光辉。
不是以丑恶怪物之姿。
而是以伟大英雄的身分升天了。
「──愿汝安息,永远得到救赎。」
雷昂一边献上祈祷,一边拾起在眼底发出光辉的「生证石」。
「即使肉体离去。」
其心灵,其魂魄也长伴吾身左右。
不论陷入何种状况。
我都不再是孤独的了。
「没错,我跟莱那都会一直守望你的。」
「所以……」
「加油啰,第三代。」
感觉像是有某物脱离了圣剑。
见证到事情的始末后,她总算也从咒缚中得到解放了吧。
又一个高贵灵魂升天了。
雷昂仰望苍穹,一边下定决心一边开了口。
「请交给我吧,师父。」
她在某处笑着。
雷昂有这种感觉。
「结束了,呢。」
「不……」
爱莉丝如此感慨后,雷昂摇头回应。
「不是结束。」
我。
我们。
「──是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