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感谢你了。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谢谢。」



凶脸随笑容而扭曲。



「不用谢，身体感觉怎么样？」



「嗯，没问题。话说，你的治疗魔法真厉害……」



「有治好就好，我再去治别人了。」



「好，弟兄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简单讲过几句话，他又昂然挺立。



接着拾起掉在一旁的巨斧，放声一喝。



「看我的，老子还有得打！」



然后迅速往敌人冲。



「吃我的斧头！看我把你们一次砍光！」



整条鸡鸡晾在外面甩还这么大声。



就是这样才会被集火啦。



要拼可以，安静一点嘛。



算了，现在该以治疗其他伤患为先。



接下来，我也一样致力于治疗倒地的友军。



如亨利所说，这里的友军大半是公会旗下的冒险者。怎么看出来的呢？很简单，因为正规军穿的都是同一式盔甲。



而穿这种盔甲的人虽是一身看似昂贵的近战装备，却不怎么敢上前，都只在安全的地方嚷嚷着那边做什么、这边怎么跑，很少亲自挥剑杀敌但还是很显眼。



看来这些少数族群是担任小队长、分队长之类的职务，多半是高层直接派来的空降主管。



就像企业集团的课长位子多半会被母公司的正式职员占走那样，危险的工作交给子公司职员或派遣工去做就好了啦的感觉高到爆炸。不过呢，现在的情况是课长全灭就是了。



大半早就死透了。



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不知是他们生存力比冒险者差，还是敌军看出他们是指挥官而集火攻击。唯一能肯定的事实是，正规军死伤惨重……唉，又有一个被火球之类的魔法炸死，脖子以上不见了。



所以看样子，我军战线实质上是由冒险者构成。



我一面拼命治疗不知名的大批肌肉男，一面想这些事。



「谢谢你！得、得救了！」



「哪里，不客气。」



不晓得听过多少次道谢了。



无论左看右看，战场上都只有男人，看来打仗是男人的工作。女性少之又少，现在只看到在最前线敌阵中不断挥剑的某暗精灵而已。话说这暗精灵也太猛了吧，还直接用剑砍爆魔法咧。



我在治疗的空隙瞄了她几眼，发现这里似乎没有比她更强的前锋。说不定她击倒的敌人数量，比后方轰魔法的人加起来还多。



这场会战的MVP无疑是这个黑肉。



以憎恨为生存原动力的人，在逆境中都特别强悍呢。



「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人要救，先走了。」



「真的很谢谢你！这样就能继续打了！」



「出事了就大声叫，这样我比较容易注意到。」



「喔！多亏有你在，我可以安心往前冲了！」



每个都好热血喔。



热到要起火了。



亏我还想慢慢飘过来的说。



「加油喔。」



「好，我上了！」



我也受到他们不少影响吧。



这个开个玩笑以后一手拿剑冲向敌阵的无名氏，是大概小我一轮的青年。原先用诅咒整个世界似的表情在呻吟，一治好就笑着往前冲。



「他一定是好人……」



我不禁这么想。



是与他国战争，让他在此时此刻如此行动吗？



我不晓得。



不过呢，今天好像流行全力以赴。



伤愈而往后跑的冒险者，目前一个也没看到。



连狗耳少女都在努力射箭。



「这么为同伴卖命，到底是多现充啊。」



羡慕死人了。



令人向往啊。



「田中先生，我这位交给您了！凭我的魔法治不好他！不、不好意思，拜托来帮帮忙！」



啊啊，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



「好！」



我应亨利的呼喊，用魔法飞过去。



真是的，这么受臭男人欢迎是怎样。



要是战场男女比例颠倒，我还能多一点干劲。



「马上过去！」



拜托饶了我吧。



害我都热血起来啦。



＊



【苏菲亚观点】



田中先生已经离开宿舍好几天了。



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样子。



看来现在这种悠然自得的女仆生活是真的稳了。我和昨天一样，睡到过中午才起床，吃人家为贵族做的饭。饭后懒懒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看昨天在街上书店买的小说，喝香喷喷的茶。



皮包里有猎龙时分到的金币，肥得不得了。



「在学校当女仆也不坏呢……」



我在照进窗口的阳光下，赞叹这美好的生活。



会让人忍不住祈祷这样的舒适可以持续到老呢。如果我还住家里，这时候一定是汗流浃背地忙着送晚餐吧，而现在的我不同了。



「……我是贵族。」



呵呵。



呵呵呵呵。



任何平民女孩都向往这样的身份。



「我是贵族千金大小姐……」



我没来由地高举茶杯。



这样的感觉真不错。



想不到我也会有这样优雅喝茶的一天。



在家顶多就是趁休息时间在厨房角落喝碗员工餐的汤。虽然爸爸的汤没这里好喝，在我们那边已经很厉害了，没什么好挑剔的，可是用餐地点的气氛比什么都重要。



没错，就是呈现的方式。



「我今晚要和第一王子在舞会上共舞呢。」



我当自己是舞台优伶般自言自语。



平民女孩都想说说看这样的话吧。



就像一般人根本不晓得王子长什么样，但就是会让人憧憬。



当然在现实中，比起接触不到的美好，我宁愿以手边的小幸福为目标。生活的环境，让我学到女人一定要实际一点。



想钓金龟婿而和爸爸离婚，却半路梦碎沦落柳巷的妈妈，更让我了解妥协的重要。



不过，妄想一下无伤大雅。



我现在勉强还算是可以作梦的年纪吧。



「舞会结束以后……王子就会把我带到房间里，然后……」



我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妄想无止境地蔓延，感觉幸福得不得了。



「啊啊，王子殿下，不可以。我、我是……我其实只是小小的平民……」



珍惜到现在的第一次，啊哼，就要被王子那高贵又雄壮玉柱给……



啊哈，王、王子殿下。



请您收下我的贞操吧。



啊啊，我也会尽力的。



我会尽量去享受这一刻的。



来吧。啊啊，爱怎么来都可以。进来坐喔。



大概是老天惩罚我胡思乱想吧。



「喂！他在吗？」



「砰！」地好大一声，客厅的门突然开了。



「咿……」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法连大人、法连大人他跑进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见敲门声啊。



对了，难道我没锁门吗！



「唔，不在吗？」



「请、请问大大大大、大、大人这、这是……」



幸好没自慰。



不然已经掉脑袋了吧。



我立刻缩回伸向胯下的手。



胯下有点湿了耶，啊啊。



「小女佣，他上哪去了？」



「田中先生、他到艾丝特小姐的领地去了……」



「理察家女儿的领地？不会是多利库里斯吧！」



「是、是的！」



我话还没说完就拼命点头，脖子快散了。



法连大人是个非常恐怖的人。



他对于有魔法素养的人，可以放下身份敞开胸怀；可是对于没有的人，就当作路边的石头一样不管死活。对于当然是后者的我来说，没有比他更可怕的人。



听说他以前还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家里女仆的脚。



「唔，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



对了，法连大人旁边的女生是谁呀。



他带来的小妹妹，年纪大概没有十岁。



皮肤很白，不过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过腰的黑色长发和金色眼睛。对了，她的眼白怎么是黑色的呀，不是普通人吧？亚人也没看过这样的。首都卡利斯已经是国内人口特别多的地方了，我也没看过这种的。



服装和法连大人一样，是贵族的华服。



一件裙摆领口等部位都有漂亮荷叶边的红色礼服。



非常可爱。



『喂，他不在啊？』



小妹妹这么问法连大人。



朋友的语气。



很没礼貌的朋友语气。



她真的跟外表一样，也是贵族吗？



「嗯……听说是出门了。」



『什么？丢下我自己出门，这家伙真可恶。』



「你有跟他约好吗？」



『……是乱跑的人不好。』



面对法连大人的问题，小妹妹把头甩向一边。



感觉有点像艾丝特小姐。



不过很明显地，她任性得多了。



「没有事先约好啊？」



『那当然啊，我又不在这座城里。』



「算、算了，那也只好去找他了……」



好难得喔。



法连大人态度好卑屈。



平常的话，他是不会用算了这种话来收回自己的想法。这么说来，这个小妹妹是什么人呢？



法连大人对艾丝特小姐说话一样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要我不好奇这个小妹妹的是什么身份也难呢。



『多利库里斯在哪里？』



「普希共和国的国境附近，这样说听得懂吗？」



『我不懂人世的规矩。』



「我想也是。总之就是距离这里几天马车路程的城市。」



『哼，凭我的翅膀，连半天都不用。』



「这、这样啊。」



法连大人好像很紧张耶。



这画面太稀奇，让我不禁看得眼睛发直。



『好，决定了就马上出发！』



「嗯，快去吧。祝你顺利找到他。」



『说什么傻话，你要带路啊。』



「我、我吗？」



『不服气啊？』



「唔……」



皱眉头的法连大人好可怕。



好希望他们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可是这种想法好像反而害了我。



「那个女佣，你也跟我一起来。这样跟他比较好说话。」



「咦……」



意想不到的命令使我脑袋一片混乱。



为什么找我？



「他」是指田中先生吗？



但对方是贵族，我没有摇头的份。



「……遵、遵命。」



最近几天，我身边的人好像都过得很匆忙。



绝对不只是错觉。



「好，那就跟我来。」



我的贵族家家酒，就这么随法连大人的命令落幕了。



＊



上战场几个小时后。



我们的部队成功力挽狂澜，打跑敌军。现在，附近没有普希军的影子，前线基地也恢复平静，原先的混乱仿佛不曾存在。



治完伤兵，我稍作休息。刚在小屋外坐下，亨利就走了过来。衣服满布血迹尘埃，到处坑坑洞洞，脸色也不太好，但他仍对我微笑。



「田中先生，您辛苦了。」



「亨利先生，您也辛苦了。」



这就是男人卸下重担时的表情吧。好个帅四十。



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中年男性。



喔不，现在重点是回春。



「多亏有田中先生，我们才能顺利撑过这一战，真是太谢谢您了。一想到没有您会是怎么样，我就直发抖呢。」



「哪里哪里。能有这样的胜利，全是大家合作的结果。」



「大家的确配合得很好，这无疑是得胜的一大要素。可是在后面支撑这一切的，就是田中先生您啊。」



「亨利先生不也是吗？」



「凭我一个实在撑不住，半途就崩溃了吧。」



同时他视线往和风脸所坐的位置旁边瞄。



「可以一起坐吗？」



「当然，请坐。」



亨利嘿咻一声，席地而坐。



我们的视线，都投向之前战斗的残迹。



满地都是大坑洞，有的地面烧得焦黑，有的依然结冻，周围草枝全成冰雕。而且尸横遍野，已经吸引许多鸟兽前来捡食。



场面非常凄惨。



知道身份的死者，认识的会简单凭吊，但大多没这么幸运。敌军更是不理不睬，直接弃置。既然现在是能穿短袖的舒适气候，尸体要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恶臭将笼罩这个地区。



「……真的太感谢您了。」



「彼此彼此。」



看着亨利百感交集地道谢，我也很感叹。



奋斗到现在，让杂念随汗水流去一般，心情平静。



「田中先生，您是哪里的冒险者？」



「我吗？我从首都来的。」



「卡利斯啊，真好。首都很繁华，人也很多吧。」



「您又是哪里人呢？」



「我在多利库里斯出生长大。不怕您见笑，目前负责管理一座修道院。」



「啊，不好意思。您之前就说过这件事了吧。」



「一听说敌军可能会攻进我所爱的这座城镇，我就坐也坐不住，不看自己已经一把年纪就跑来这里出差了。」



「太伟大了，这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您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啊。」



「我只是孤家寡人，没有牵挂而已。妻儿，都先走了。」



「这、这样啊，不好意思。」



「不，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请别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缘故，我反而能救更多的人，所以我现在很庆幸自己能来到这里。」



「……就是说啊。」



尽管心情平静，但气氛隐约透露着哀凄。



「前不久，城里有传令来过。」



「传什么令？」



「说是部队轮替，要我们回城。」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今天实在是累毙了。」



与其他人相比，我不过就是在这里过了一天，但耗时数小时的大规模会战大幅消磨了我的精神。前往战场这段好几天的路途，相信也造成不小影响。



魔法只能治愈肉体，治不了心灵。



这点在我伴随乱交团时就验证过好几次。



「等战况稳定以后，请一定要来修道院坐坐。」



「那当然，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他手伸了过来。



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一直很憧憬这种事啊。



感觉上，心里都热起来了。



暖呼呼的。



这时，也有其他人向我出声。



「兄弟，你叫田中是吧？」



「找我吗？」



转头一看，有个肌肉猛男站在我斜后方。我认得他，就是几秒钟就生出腰部以下的超再生系光头，眼睛下方有刺青的迷人帅哥。长相好恐怖。



他慢慢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我面前。



盘起双腿，眼睛与我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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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代表战团成员来感谢你的。」



「战团？」



「我们叫黄昏战团，有听过吗？在多利库里斯这边还小有名气，最近在首都那也有不少工作。」



「不好意思，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不太了解这种事……」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只是想耍个帅而已。我叫冈萨雷斯，在那个战团作团长。」



「你好，冈萨雷斯先生。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是啊，你也辛苦了。」



冈萨雷斯，好杀的名字。



和这样一个凶脸肌肉大棒子有够搭。



敬替他取名的父母一杯。



粗哑嗓音充满成熟磁性。



有够冈萨雷斯的啦。



「看到那么强大的治疗魔法，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能帮上各位的忙，我也非常高兴。」



「这次派上战场的冒险者，大半是我们战团的人。其实冒险者公会高层不太喜欢我们，所以不管等级和适不适合，全部借这个机会要我们去送死。」



「这、这样啊。」



果然会被送上这种严酷战场的，都是被特别检选过的倒楣鬼。所以我也是吗？感觉应该不至于。算了，没必要想太多，搞得自己乌烟瘴气。



现在要和冈萨雷斯分享幸存的喜悦才对。



「不过，能够这么惊险地守住女人小孩，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啦。」



「那真是太好了……」



原来如此，所以肌肉率才这么高。



真希望战场可以多一点养眼元素。



「如果战团能升到A级就能免役，低等的成员也一样受惠，可是现在怎么看都冲不到B以上啊。但是话说回来，恐怕不管再怎么拼，上面都不会点头吧。」



看来除了个人之外，还有所谓战团的队伍。



而战团也有分等级，A以上就不用收红单了。



对于D级的底层狗来说，似乎是个非常好的消息。



「所以我原以为这次死定了，神已经抛弃我们了，结果事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多亏有亨利医生跟你，我现在才能活跳跳的，没什么事比这样更开心了。」



肌肉男笑嘻嘻地说。



他连亨利一起夸，我只好乖乖同意。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白忙了。」



「虽然还是有人阵亡，可是数量完全不能跟活下来的比，还有得玩呢。这全都是你们的功劳，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哪里哪里，这样说实在太客气了。你们在前线破敌，我们在后面支撑。这世上不管任何事都要前后方互相帮助，我们也只是做了分内的事而已。」



「可是我好像看到你用飞行魔法在最前线飞来飞去耶。」



「这种婆婆妈妈的话就说到这里吧，现在我们应该单纯分享打胜仗的喜悦，不需要有太多顾虑。我也不怎么喜欢说些拘谨的话。」



「不好意思啊，还要你替我想。」



「没关系。」



冈萨雷斯腼腼地抠抠脸颊。



即使是这样的小动作，悍脸帅哥做起来就是帅。真是的，明明都是男人，和风脸根本像个屁。觉得他有点可爱的时候，我就已经输定了吧，可恶。



女人这种生物，八成会被这种表情KO。我懂。



「对了，之前那边那个暗精灵跟我说你也是冒险者，真的吗？用那么夸张的魔法，还以为你一定当过祭司什么的呢。」



那个暗精灵就是那个暗精灵吧。



从第一天认识就都是很不爽的样子。



现在也是不靠近战地小屋，一个人躲得远远地啃干粮。



那一定很难吃吧。



只出门几天，我就好想念宿舍的贵族午餐了。



「对啊，我是冒险者。」



「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战团？」



「……你们的战团？」



这是那个吗？



俗称的挖角？



「对，我们会很需要你的力量。」



他正面直视我说。



如果我是女人，三秒就湿了吧。



整个就是好莱坞动作片里扛机关枪冲锋陷阵的那种帅哥，充满连我看了都想在今晚重训一下的男性魅力。结实壮硕，狂野豪迈。



可是，他的眼睛却闪亮得像个小孩，让人很不晓得该怎么办。



真是个伤脑筋的肌肉棒子。



「这样啊。」



他说自己前途不乐观才邀我入团，一定不是个坏人。我自然而然这么想。坏人应该会像某些教学广告那样，举一堆好处出来。是一个加分之处才对。



然而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回去，有使命等待我去完成。



我要回到首都卡利斯，买一对金发萝莉美少女肉便器奴隶姐妹，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愿意邀请我，我实在感到非常荣幸。可是很抱歉，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所以我不太能接受你的邀请。」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对不起。」



「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的体谅。」



肌肉棒子即使遭到我拒绝，表情也没有丝毫不悦。



还替我圆场，继续聊下去，表示他真的很好相处。



「要是在多利库里斯遇到麻烦，就找我们黄昏战团吧。只要你到公会说要找冈萨雷斯，我马上就过去，绝对能帮到你。」



「谢谢你。希望到时候不是这么杀风景的战场，而是在有气氛的餐厅边吃午餐边聊。」



「就是说啊。」



冈萨雷斯咧开嘴爽朗一笑，附和我的话。



我的战场第一天，就么在闷热的男人堆中度过了。



＊



从前线基地走了两天，我们总算平安返回多利库里斯。



第二天，回城的兵要进城堡见主子。



哪座城堡呢，就是位在多利库里斯的领主城堡。



在公会签下的旅舍过一晚之后，日出时分就有个称作接待员的差爷把我挖起来，唏哩呼噜赶上马车，强行载到城堡里。车上还有冈萨雷斯和臭脸暗精灵两个。



差爷路上说，领主看我们战果优异，要我们去领赏。



原本以为又要上前线，结果是个令人松口气的好消息。其他人也一样，脸上自然有了笑容。



总之就是那个吧，代表全学年领毕业证书的感觉。



随马车晃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进了城堡。当然，城里都打点过了，我们一路畅通地随接待员左转右转西西东东，最后来到一扇高大的双开门前。



这城镇的领主多半就在门后等着。



「…………」



糟糕，领主就是艾丝特嘛。



最近发生太多惊人的事，害我都忘了。应该不会还没到吧。忽然高涨的不安，使我紧张得全身紧绷。



站在身旁的冈萨雷斯似乎注意到我的变化，问道：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



「不用那么紧张啦。」



「这个，我……怎么说呢……」



她在这种状况下见到我，会发生什么事？



已经有个模糊的画面了。



然而状况不会因为我紧张就暂缓。门很快就开启，看似谒见厅的宽敞房室映入眼中。大小当然比不上卡利斯的王宫，不过好歹也挑高两楼，又高又开阔。



一条红地毯从门口向深处延伸，最底有几级台阶，有金属装饰的豪华宝座镇座于其顶端。两侧有一大排穿斗蓬的贵族，感觉只是比上次谒见规模小一点而已。



「…………」



我看了几眼，发现金发萝莉不在厅里。



似乎是不会出席。



「进来。」



带路的差爷在一旁下指示。



我们随之向前走，停在豪华座椅前几公尺处，跪地俯首。



在首都卡利斯有过一次经验，这次自然没那么紧张。对方是艾丝特领地的人也有不少影响吧。



就像去朋友家玩遇到人家老妈一样。



不过六日老爸也可能放假在家，这种时候就有点恐怖。



「各位战士，很高兴见到你们。」



宝座还是空的。



站在一旁的大叔代替领主说话。



在王宫里多半就是宰相那样的人物吧。



他年纪比我大一轮，秃得厉害的条码头很是显眼。头发很黑，条码到不行。不过眼睛是浅绿色，皮肤很白，终究是欧美人种。



大得难以看清脚边的肚子、重重下垂的单眼皮和松垮垮的脸颊，让我怎么看都是坏人。若在色情游戏里出现，肯定是凌辱专员，而且是死命内射，要把人肚子搞大那种。



「…………」



一想到这秘书长职位的人整天在艾丝特身边跟前跟后，怎么说呢，我就满脑子都是色色的画面。兴奋的同时有点不耐，心情非常复杂。



被痴肥大叔无套内射妊娠调教的艾丝特也很可爱。



嘴上说讨厌，最后还是乖乖生出来呵护长大的傲娇真可爱。



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喂。



我该拿这份郁闷怎么办啊。



说来说去，万恶的根源就是我的童贞。积久成疾啦。



「面对兵力差距十倍的普希共和国部队还能夺得胜利，成功重建战线，领主费兹克劳伦斯子爵非常高兴。」



太好了，看来艾丝特已经平安抵达多利库里斯。



她高兴就好。



虽然这种时候宝座为何空着令人在意，但多半是有其他事要忙吧。对方是领主，不会闲到来参加小小兵卒的颁奖典礼。而且在这种刚到任的时期，肯定特别忙碌。



「鉴于本次战功彪炳，领主赐封各位为佩尼帝国军阶二等曹，以资奖励。另外，各位的部下也在此封为一等士，而各位当然也会获得对等的薪俸。」



「！……」



「…………」



听条码头这么说，冈萨雷斯和暗精灵都暗抽一口气。



我这个佩尼帝国一年级的大外行，实在听不出那番话有什么弦外之音。不过，从他们紧绷的表情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好消息。



若单纯照字面看来，升阶应该是件好事。



「普希共和国仍没有打算撤军的样子，还望各位再接再厉，拿出更好的表现。未来还会有新任务交给各位，期盼各位尽忠职守，马到成功。」



条码头转动眼睛，扫视我们这些跪地的人。



嘎嘎。一旁传来暗精灵的细小咬牙声。她今天也是要抓狂的样子。大概是对方从高处看她，我们连屁都不能放，让她很火大吧。真是难搞的人。



「今天的谒见就到此结束。」



和猎龙后那次不同，都是对方在说话。



这次谒见好短啊，感觉还有点随便。



真是留下诸多不安的奖励时间。



＊



谒见过后，我们又搭马车返回冒险者公会。



下了车，一大早带领我们的接待员才总算离去，好像是有事要交代公会职员。叫我们在原地等等之后，就在柜台另一边消失了。



这让跟着他跑的冈萨雷斯、暗精灵和我有机会偷偷交换资讯。我们随便找个四人座的位置坐下来谈。



「他们好像真的要把我们用到死为止……」



头一个开口的是冈萨雷斯。



「可恶，真是混蛋……」



暗精灵也点头认同。



表示双方见解一致。



而和风脸则是一点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思。既然封了军阶，应该也不全是坏事吧？



「这样很不好吗？」



总之先问清楚再说。



冈萨雷斯立刻回答：



「还用问吗？那摆明是要把前线完全推给我们。就算有二等曹的头衔，战场上还是有监督看着，就是军队里尉官或骑士阶级的人。你也看到他们在战场上态度有多糟了吧？」



「对、对啊，真的很……」



「我看上头根本就不想在这场战争里消耗正规军吧。出来监督我们的人动作那么差劲，一看就知道是吊车尾，送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处分掉那些根本派不上用场的饭桶。」



「会不会是想太多了呢？战争是国家大事耶。」



「那不是更糟吗？明明是国家大事，不派正规军才奇怪吧？小兵几乎是由冒险者组成耶。而且同行的骑士和尉官死了大半，他们却完全不闻不问，战果再怎么显赫也不该这样吧。」



「……说得有道理。」



「这次谒见不是没有找亨利医生吗？就算你是外国人，也能从这点看出上面对我们冒险者的想法。不过就这点而言，我倒是还有点庆幸。希望医生能多活久一点。」



「原来如此。」



听了冈萨雷斯的说明，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现在的心情，和到了母公司却被强迫无薪加班的子公司正式社员一样吧。



「如果他们有派驻守多利库里斯的正规军到前线去，我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要是我们输了，附近的村庄一定会有不小损害，而且现在还看不太出来普希共和国出兵的理由，都让人觉得很奇怪。」



「仔细想想，我也觉得很有问题了。」



背后大有文章的感觉相当强烈。



「而且刚好在这时候，领主换人了。这个新领主脑袋到底是有什么问题？管他是不是杀过龙啦，政治恐怕是不怎么样。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多利库里斯再过不久就要沦陷了。」



「这、这部分，呃，可能有点难说。」



「搞得好像故意要打输一样。这次是多亏有你在，我才能活下来。一想到要是没有你，我就浑身发毛。而且现在看来，这种事要持续多久还很难说呢。」



「……这样啊。」



共患难的战友所说的话，格外撼动人心。



我也觉得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艾丝特是不是很不适合当指挥官啊。



让人非常担心。



敢冲出来丢火球表示很有胆量，应该不错啊。



话说回来，这下伤脑筋了。



照现况看来，恐怕是暂时回不了首都。这场战争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公会规章没有限制日期之类的吗？」



「出征之前我看了一遍，没有写到期限之类的东西。不过，这本来就是国家紧急的时候才会用到的条款，写了也没意义。」



「那真是太惨了……」



「二等曹这个阶级，也只比大部分人高一阶而已，封这个是在下面有人出包的时候找个人背锅吧。像我这个团很大，问题也多。而且不管封得再高，死了就全没了。只要我们继续留在战场上，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



看来我来到的环境比我想象中更严峻。



「公会这种组织，和国家有不少类似的地方嘛。」



「还好啦。对他们来说，就是无数安插空降肥猫的好地方之一而已。」



「原来如此。」



在这种事情上，奇幻世界和现实也差不多的样子。



我和冈萨雷斯就这么聊个没完。他提供的资讯，对我这个缺乏这方面常识的人来说十分宝贵。听到好奇的就问，然后「这样啊」个没完。



至于暗精灵，则是始终默默看着旁边。



脸还是一样臭。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两个在聊。



「不好意思。我对这里社会的构造实在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有件事想请教你。冒险者公会是只有这个国家有，还是遍布邻近国家的跨国组织呢？」



「这个嘛……」



我鼓起勇气开口问，而冈萨雷斯想想后回答：



「叫做冒险者公会的，其他国家也有，像买卖、冶金之类的其他公会也都是这样。不过冒险者公会并不是走到哪里都一样。听说彼此之间有所联系，经营方式大多是随国情而不同。」



「原来如此，所以空降也是因为这样……」



「对啊。如果是同盟国，公会之间大多也能互相通融。如果是敌国的公会，最好是当作另一种东西。像佩尼帝国和普希共和国感情很差，就几乎不一样。」



「抱歉问了这么怪的问题，我学到了很多。」



「哪里。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真的很谢谢你。」



「还想问什么吗？既然有这个机会，想问什么都没关系喔。不知道的事就是要早点问清楚，不然闹出问题就来不及了。我也希望你能活久一点呢。」



冈萨雷斯爽朗地咧嘴笑。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顺了他的好意，问出累积到现在的问题，学习这世界的种种。包含金融、物流、交通方式、国家规模等，基本上就是在这世界生活的成人应具备的常识。



一次解决所有疑惑，真是痛快。



像魔导贵族、苏菲亚、亚伦等其他熟识的人，我已经建立起一定关系，有些事实在很难问他们。例如我知道怎么医治公主的病，却不晓得这块大陆有几个国家，问下去就很怪。



我继续想到什么问什么，把一肚子的疑问全倒出去。



冈萨雷斯也爽快地有问必答。



虽然长相超级恐怖，实际上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不愧是一团之长。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感谢你详细的说明，这下我都明白了。」



「是吗？我不太会说话，还怕你没听懂呢。」



「你真的说得很清楚，解决了我好多疑问。」



「那就好。」



一口气补习严重缺乏的奇幻知识，感觉好充实。甚至让我觉得，要是能平安返回首都，上前线打这场仗或许也不是全无意义。



原来我所在的这块大陆上，挤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其中佩尼帝国是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大国。与其接壤的普希共和国规模相当，为争夺第一强国之位而几百年来大小纷争不断，但两国原本其实是同一个国家。



这种事我之前一个字也没听说。如果这世界有相当于小学的初级教育机构，在历史课就会上到吧。幼少期的教育学习真的很重要。好想上小●生。



没上过学，搞得我像质询一样。



可能是真的问太多了。



始终无视于我的暗精灵在最后喃喃地呛我。



「……你也太无知了吧？」



「没、没有啦，就是发生过一些事，我对这世界的构造不太清楚。」



而且是傻眼的表情。



平常那张臭脸都缩起来了，可见有多么夸张。



「听你这样说，难道你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吗？」



「也不是那样啦……」



还是到这里打住吧。



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之后，我试着强行改变话题。



再继续麻烦冈萨雷斯也不好。



「这次能和冈萨雷斯的战团并肩作战，我真的获益良多。见到各位面对那么庞大的敌人也毫不畏惧地奋勇向前，给了我非常大的勇气。」



既然人家好心告诉我那么多，赞美几句也是应该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啦，只是爱找死的人特别多而已。我们这团有很多别的地方不想收的人，所以才会被上面盯上。」



「我相信你们总有一天会拨云见日的。」



「有就好喽。」



光头佬同样是笑嘻嘻地这么说。



这从容大方的态度，就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吧。



不过脸好恐怖。



「虽然不能加入你们的战团，但我真的很希望继续与你们共事。可以学到非常多东西呢。」



如果再多点女人味就没话说了。



那个肌肉率实在会让人再三考虑啊。



「我们也很欢迎你，你的魔法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有机会，请一定要找我过来。」



「好，求之不得。」



可能是说这些话插旗了吧。



一旁有人对我们说话。



和冈萨雷斯粗野的嗓音不同，有点尖锐。



「你们的下一站决定好了。」



那个差爷回来了。



一听他这么说，三人都绷着脸看过去。



决定今后进退的重大指令要下来了。



「黄昏战团要返回原来阵地，建立并维持前线基地。另外两位，则是要参与一项十万火急的作战，要再度到前线去。详情我们在马车上说。」



又要上前线啦，我靠。



＊



【苏菲亚观点】



龙耶。我在龙背上耶。龙牌货运耶。



又被龙载着飞了。



和法连大人一起到宿舍来的黑发小妹妹，竟然就是田中先生之前打败的那头巨龙。



她还能变成人形的样子。似乎是魔法的样子。魔法好厉害喔，想怎样都行。



小妹妹在学校庭院变回那个眼熟的巨龙，也就是她的真面目。真的就是龙呢。她占满整个宽广庭园的模样，感觉比在山上见到的她还要大。



龙小姐是有事要找田中先生，所以请法连大人带路而来到学校宿舍。不晓得找他有什么事。我没时间多问就被拉上龙背，变成空中飞人了。



目的地就是田中先生纸条上写的多利库里斯。



多利库里斯是佩尼帝国的边陲城市，和普希共和国相连接。我之前只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没来过。就连离开首都的经验，也是一只手就数得完。



『竟然坐上我的背两次，你们这些人类也真是够了。』



龙说话的时候，屁股底下震个不停。



身体愈大，声音也愈大。真的好响。



坐了这么久，实在很累。路上下来上厕所好几次，应该是飞了很长一段时间吧。不过原本要好几天的路程变成半天不到，龙真的好厉害喔。



「唔，看见了。就在那边。」



『哼！田中你给我等着……』



巨龙朝法连大人指示的方向快速下降。



从天空看来，我们是飞向一座大城堡的中庭。现在的领主是艾丝特小姐，所以那是她家吗？跟首都的城堡比起来小一点，可是在我这个平民看起来还是非常气派。



「咿……」



急速下降的同时，我全身猛然一晃。



害我忍不住尖叫。



巨龙朝城堡中庭直线飞去。



地上的阿兵哥跟着慌张起来。天上有那么大的龙飞下来，这也是当然的事，是我就绝对会没命地逃跑。事实上，大半的人也像小蜘蛛破蛋那样到处跑。



少数有几个比较勇敢的朝天空放魔法，可是都被巨龙鼻尖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阻挡下来而消散，记得那好像叫做护壁吧。在飞空艇上，艾丝特小姐曾替我说明过。



不久，巨龙着陆了。



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地鸣声，降落于中庭。



「咿咿咿……」



落地时的震动，又吓得我叫起来。



巨龙的背比学校宿舍四楼田中先生的房间还要高。我不会用魔法也不会飞，万一摔下来肯定会出事。



不管重复几次，会怕就是会怕。



对了，我上下龙都是靠法连大人的魔法。



「呀啊啊啊！」



啊，愣着愣着，身体又飘起来了。是法连大人要把我放到地上吧。我不自禁地到处挥动手脚，但怎么挥都抓不到东西，只是划过空气。



不知不觉地，屁股已经在地上了。



「怎、怎么了！在吵什么？」



人们听说出事，纷纷聚到中庭来。



其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就是艾丝特小姐。



在大批骑士大人和魔法师大人的包围下，她从巨龙身旁出场了。穿的不是学校制服，而是一身贵族样的服装。



她带大批随从快步走来的模样非常威风，令人憧憬，不过有一个地方不懂——为什么要穿男装呢？



外套领子又宽又大，后摆垂到膝后，十分醒目。金线刺绣从胸前遍布全身，豪华绚烂。下面是白色衬衫，脖子围着同色的围巾，再加上披风和厚皮靴。这装扮不管怎么看，都会让人想到上流社会的男性贵族。



艾丝特小姐穿这样穿起来英气凛凛，也非常好看呢。和她那头柔亮的金发很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心中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要是梅赛德斯大人在场，一定会兴奋得鼻子喷气，然后我又要被她摸了。



「理察的女儿，你来啦。」



法连大人真厉害，见到这难得的男装也丝毫不为所动。



与一天不见的同事打招呼般与她交谈。



「法连阁下怎么突然来到这里？算了，那个，这、这头龙不就是……」



即使是艾丝特小姐，见到曾经要杀了她的龙也吊起一边嘴角。



毕竟能压下巨龙的田中先生不在这里，要是她突然抓狂，多利库里斯不用等邻国攻过来就完蛋了，然后换佩尼帝国完蛋。



「他在哪里？既然你是领主，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他？请问那指的是谁？」



「田中。他不在你这吗？」



「咦？田、田田田、田中？这是怎么回事？」



「嗯，状况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一听见田中先生的名字，艾丝特小姐就慌了起来。



老实说，我真的想不通。田中先生很厉害，待人接物不分男女都很有礼貌，平常又很稳重——咦，对耶。像这样把优点列出来，他还真的很有魅力呢，真是奇妙。



可是他不是我喜欢的型，就这一点实在是难以接受。如果要找男人，我当然是要亚伦大人。他超帅的。既然艾丝特小姐不要了，不晓得可不可以赏给我。



男人还是长相最重要啦。长相最重要。



没钱也没关系，我赚来包养他。



「他、他也来了吗？什么状况？」



「这个女仆说他受到公会的召集，来到了这里。」



「公会召集？难道是征兵令？」



「嗯。」



「苏、苏菲亚！你快解释清楚！」



「咿……」



艾丝特小姐大声地问。



有点恐怖。



「对、对不起。田中先生接到冒险者公会的召集令后，留了纸条说要到公会去，结果一去就几天没回家。所、所以我对法连大人说，田中先生多半是来这里了。」



「……这样啊。」



「非、非、非常抱歉！」



就算平时常见面，艾丝特小姐终究是大贵族。



实在很恐怖。



都怪我最近有点太散漫，要时时绷紧神经才行。



分清楚身份界线很重要。



「抱歉，我太大声了。谢谢你告诉我，苏菲亚。」



「哪里，您言重了！」



看来艾丝特小姐也不晓得田中先生的动向。她现在是统治这一带的领主大人，要在名册里找出一个冒险者的名字，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我在家里会管理账簿，所以稍微知道这有多难。例如要从旧账簿里找出某个客人喝过的一杯酒，就算有纪录也不可能。两者的道理应该差不多吧。



既然田中先生不在，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位龙小姐已经不高兴了。我们的对话让她听得鼻息好重，呼噜咻咻咻地吹呢。



裙子还被吹得拼命飘。好湿好热。



『怎么啦？田中不在啊？』



啊啊，她开始催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回答的是法连大人。



「他好像不在，要暂时等等。」



『……什么？』



龙小姐的喉咙咕噜一震。



在场所有人也抖了一下，无一例外。



田中先生不在，也没人能阻止她发飙了。



「我、我有办法！」



「理察的女儿，你要怎么做？」



艾丝特小姐没有直接回答法连大人，对身旁的贵族下令。对方是个年纪和法连大人差不多的壮年男子，不过外表完全相反，又肥又秃。



眼睛好下垂，老实说看起来很恶心。



「迪布，立刻去调查公会征兵的人都派到哪里了！」



看来那个人叫做迪布。



「咦？请问，现、现在吗？这……」



「少废话，快去！找到就立刻告诉我！」



「咿！遵、遵命！」



艾丝特小姐一骂，他就吓得拼命点头。



然后青着一张脸，急急忙忙跑回城堡。



见背影远离，艾丝特小姐转向法连大人。



「这样可以吗？」



「嗯。」



「法连阁下，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



「那个，就是……」



艾丝特一瞥一瞥地往龙小姐瞄。



不用问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喔，她啊。」



「让她待在这里，实在不太好。」



城里的人听说出事而不断聚集过来，中庭愈来愈吵。这头龙大成这样，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吧。万一哪个士兵发疯而对她挥剑丢魔法，我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说到这个，其实她也因为田中的话而做了点改变。」



「……这是什么意思？」



「龙啊，能请你变成之前那样吗？」



『还要啊？那样很别扭，我不喜欢。』



「如果我想得没错，田中这个人会很喜欢你那个样子。」



『……你说什么？』



「你变成那样以后，应该能谈得更顺利才对。」



『…………』



「我再问一次。龙啊，能请你变成之前那样吗？」



『那好吧，就这么办……』



龙小姐被法连大人说服后，脚下浮现魔法阵。非常巨大，足以包围整个学校宿舍。光也窜过我脚下，吓得我跳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光罩住了巨龙全身。



好像阳光的泉源掉到了地上一样。



强烈得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



光辉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后，我感到眼皮另一边的白色逐渐消退。



觉得大概没事了，我才战战兢兢睁开眼睛。只见先前还在的巨龙已经消失，只有在学校宿舍见到的黑发小妹妹光溜溜地站在广大的中庭中央。



为什么全裸呢，那是因为变成龙会弄破衣服，所以她事先脱掉，收在我的包包里。好像就算魔法再厉害，也不能随便就变出衣服来。



「请、请穿！」



身为女仆的我连忙从包包掏出衣服。



拿衣服跑过去给她，就是我的工作。



『嗯……』



没想到我也会有需要伺候龙族的一天。



她和在学校中庭起飞前替她脱衣时一样，举直双手让我帮她穿上。就像服侍贵族那样，只是在公众面前做。对龙来说，人类的目光一定不具任何意义吧，她一点也不在意。



毕竟原本的模样就等同于全裸嘛。



「法连阁下，那个，这、这个小孩真的是她？」



「都亲眼看见了还怀疑吗？」



「不、不是，但……」



艾丝特小姐也十分震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发小妹妹看。



＊



【苏菲亚观点】



巨龙变小以后，地点来到城堡内。大家在会客室里寻找田中先生的踪迹，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参与讨论的有法连大人、艾丝特小姐和龙小姐三个。



至于我呢，则是因为待在那里也没事做，艾丝特小姐便好心让我在多利库里斯的城堡里探险。大概是因为看到我在走廊上很兴奋地东张西望吧。非常感谢您。市井小姑娘就是会对这种事很有兴趣。



「这座城堡也好豪华喔……」



尽管规模比首都卡利斯的城堡小，装潢感觉是不遑多让。



我就这么独自在走廊上东看看、西看看。



好开心喔。



我一直很喜欢城堡和宫殿这类建筑。



既然没其他人，我就不客气地到处逛喽。



「哇，这里天花板的浮雕好精致喔。」



好像很花钱。



我抬高头半张着嘴，傻头傻脑地看。



好棒喔。



好有贵族的感觉。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声传来。这里是领主大人的城堡，撞见贵族也不奇怪。要是给艾丝特小姐添麻烦就糟了，于是我赶紧端正仪容准备行礼。



「听说被派去当先遣队的那个战团回来了耶。」



「是啊，我也听说了。对方人数足足有十倍，结果还打赢了。」



声音越过走廊转角，从墙壁另一边传来。



好像是两个男人在说话。



「据说下次也要派到前线去喔。」



「谁教他们是上头的眼中钉，是想用这个机会搞垮他们吧。尤其是冈萨雷斯，虽然家道中落了，但好歹也是奥夫修耐达家的嫡长子啊。」



「现在应该没有威胁了，可是上面还是会想斩草除根吧。」



「就是啊。无论如何，对我们这些小兵来说都八竿子打不着。」



「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也加入黄昏战团了。」



「真的吗？」



「是啊，他说那里还不错。啊，不要告诉别人喔。」



「我知道啦。」



他们好像是这座城堡的卫兵。



除了对话声以外，我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应该是站岗的卫兵之类吧。又说不定只是跷班闲聊。不管怎样，我这个外面来的小女仆还是不太敢从他们面前经过。



即使艾丝特小姐准许我在城堡里自由参观，可是城里的人应该作梦也想不到会有我这样的人在观光，还是有可能遇上麻烦。



「打赢十倍大的敌军，一般是直升骑士也不奇怪的大功呢。」



「就是说啊，还有可能回到首都的骑士团咧。」



「首都的骑士团啊……一次也好，好想进中央看看喔。」



「对拿剑的人来说，前途最好的就是那里了。只要进得去，最惨也保证有二线都市的队长能当；要是升得上禁卫，最后当上贵族也不是梦。」



「贵族啊，好羡慕喔。」



「是啊。一次就好，真想吃吃看贵族的饭。」



「就是啊。」



呵呵呵，阿兵哥梦想中的贵族饭，我已经吃过喽。



实在是非常美味呢。



虽然我是个小小的女仆，现在也有那么一点点优越感。



「对了，这次的新领主很不一样喔。」



「是费兹克劳伦斯家的大小姐对吧？」



「听说是治好公主殿下的病，所以国王陛下封她为子爵，还把这里赐给她当领土。」



「这样啊。」



「是啊。这是首都的人跟我说的，不会错。」



「这样就变成领主，太像童话故事了吧？」



「听说治那种病的药，需要用红龙的肝来做，所以她就和法连大人一起去沛沛山找了。现在是首都的话题人物，大家都叫她屠龙士呢。」



「红龙？真的吗？」



「是啊。是法连大人作总指挥，费兹克劳伦斯家的大小姐还有骑士团某个分队长，第三魔法队的副团长组成队伍。对了，还有个搞笑的传闻说，他们找了餐馆的招牌小妹和小二帮他们顾行李。」



「喂喂喂，第三魔法队的副团长，该不会是希安吧？」



「是啊，就是希安副团长。」



「真的假的，她超可爱的耶。我超喜欢她的。」



「希安副团长真的好可爱喔。好想被她纯真的眼睛盯着看。」



「是吧？会想吧？清纯感真是高到不行啊，谁都想跟她结婚。那个有点冷淡却又有点温暖的语气，实在是太迷人啦。」



「要是我能娶到希安副团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如果新领主不是费兹克劳伦斯家的大小姐，而是希安副团长该有多好。要我每天站哨都没问题。」



「喂喂喂，这种话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可是……」



艾丝特小姐被嫌弃了呢。



然而，市井传闻里的田中先生更惨。应该说，整个消失了呢。



地位比我还低。



考虑到他的背景，这可能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都是人类，但他多半不是这个大陆的人，怎么看都是外地来的。



要是救活一国公主的人竟然是个来路不明的小角色，国家的面子就挂不住了。田中先生自己也这么说过。



「……田中先生真是吃力不讨好呢。」



不过他本人不怎么介意，我也能轻松看待。



「好，往其他方向走吧。」



我如此自言自语，继续我的城堡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