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7.圣冠加冕 第一章(1 / 2)
枪杀候选人凯恩的犯人是地球年龄只有32岁的塞玛尼人。他是一个单身的便利店店员,除了违反交通规则之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通过调查他的SNS日志,也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政治主张。上传今天午餐的照片,上传AR游戏的截图,对棒球赛的转播发起喝彩,真是“活得像地球人一样”的塞玛尼人,现在这种人也不稀奇了。他的名字叫约翰·恩纳齐。名字(first name)大概是移民地球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吧。他的上司、同事、朋友们都大吃一惊。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是谁都不可能是他’或‘肯定搞错了吧?’之类的作证。恩纳齐的性格比较软弱,在工作上也没什么主见。他也没有携带过枪支的记录,他的熟人和朋友都说,恩纳齐根本就没有碰过枪,在那个距离上精确无误地射杀候选人凯恩,对他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话虽如此,但他在中世纪文明的塞玛尼世界中长大,却能轻松学会AR游戏和SNS,即使暗地里练习了枪法也不足为奇。
恩纳齐在犯罪现场使用的枪支是四五口径。是柯尔特M1911的复制品。恐怕是私下制造的枪吧。风纪班里监视着火器走私的数据库中,并没有发现同类的私造枪支,无法确定是在哪里制作的。
假设是这样,那约翰·恩纳齐这个人物形象就变得很奇怪了。在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偷偷地抱着对政治的不满,勾结黑社会得到了来历不明的私造枪,在专业人士都不敢保证的二十米距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候选人的胸部和头部。
这有些匪夷所思,现在警方的数据库性能非常好。市警所采用的AI分析认为,居住的地区,收入和支出,交友关系──这一切都表明他是一个与犯罪无缘的男人。
事件发生的六个小时后,媒体报道了“一个平凡的男人,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罪行?警方是不是在隐瞒什么?”虽然流传着诸如此类的推理故事,但目前为止,就算是警察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受到了摄像头和麦克风的集火的市警部部长心里大概在想“好好听我说啊,你们这群白痴!”
的场等人只以目前已查明的事实为基础,展开了调查。但是,与他有关的信息,还有过去的记录,都是一片空白。
据风纪班所知,犯人恩纳齐并没有碰过枪支也没有碰过毒品。但这些是不能录入数据库的微妙但重要的信息。这是通过情报商人和情报屋获得的消息、线索和利害关系──这种微妙的信息不能被记录,可信度也无法判断。是“有”是“无”,得全靠刑警们的经验判断。
的场听取了同事们的意见,得出了“至少恩纳齐与黑社会基本无关”的结论,并把这一想法传达给了季默。
在那条线上的搜查,几乎没用。虽然召集了紧急工作,但风纪班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什么贡献。
回到了正常的工作岗位,这边就解散了。作为有妇之夫的刑警们为了讨好在派对上扫兴的妻子们,应该尽快回家……也就是说。
“一般说来,应该是这样的……”
市警本部的特别风纪班办公室。
在用玻璃墙隔开的办公室里,季默如此说道。因为急忙从家里的派对会场赶过来的缘故,到现在还穿着围裙。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回想一下里克•福瑞的事情。”
“啊……是这样啊。”
听到已故老搭档的名字,的场马上明白过来了。
这是提拉娜来到这个风纪班的契机案件。常使用高级毒品“妖精之尘”的菲律宾人空手杀害了里克。在这之前,本来还只是一个像流氓一样叫骂着的男人,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袭来。更像是个机器人之类。
之后,在刚来到地球的提拉娜的帮助下得知了塞玛尼人的“魔术师”泽拉达用“魔法”操纵菲律宾人的事实。那个案件中──里克的死只是一部分,或者说只是一个开端,背后牵扯到的是更大的阴谋和背叛。
“是看了我的报告书吗?”
“我当然看过了,你那含糊不清的文章,我把每个角落都看遍了。”
“也没那么含糊吧。”
在后来的陪审团中,这个魔法并没有作为“证据”或“事实”被采用。因为不能用科学的方法证明或者再现。
在报告书中,的场也总是提不起精神,写下这样的“魔法”。不管怎么说,这么正式的文件上写着“魔法师使用了魔法!”这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的场等人没有使用“魔法”这个词,而是使用了各种修饰过的表达方式。催眠的魔法被改为“来自塞玛尼世界的未知的心理·物理诡计”,而吸血鬼则被称为“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身体素质和持久力的反社会塞玛尼女性”。
他还描述了杀死里克的菲律宾人和泽拉达的关系。
名为泽拉达的塞玛尼男性,用来自塞玛尼世界的未知手段对菲律宾男性卡罗·安德列达进行催动,让他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袭击了里克·福瑞刑警。提拉娜·埃克塞迪利卡的宣誓供述书(D-250129a-021)参照36页)
话虽如此,但不管怎么写,检察官和法官必然会参考提拉娜的口供,所以最终还是采用了那个笨蛋的那句“是因为魔法!”,遇到这样的证词,真叫人头疼啊。
说实话,像这样的城市,我希望能定义一个与‘魔法’相当的法律用语,但是这项工作并没有任何进展。不管怎么说,如果承认了地球人所不理解的“塞玛尼的超常现象”这种说法的话,就什么都可以解释得清了。就像推理小说里出现“中国人”一样(注:指诺克斯十诫中的魔法师一般的登场人物)。但是那样一来,法律就不能作为法律发挥作用了。于是,在的场他们的报告中,口齿不清的文字接连不断。
总之,季默是读了那份报告的。关于凯恩被杀的案件,我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嗯……也就是说,主任你是想表达开枪的犯人是被魔法操控的?”
“别这么说。”
季默一脸苦涩地说,大男人怕是不愿意说出魔法之类的中二话题吧。他接通了提拉娜的内线电话,说了一句“过来。”
“以防万一,你马上与埃克塞迪利卡去验尸局确认一下。”
“马上?就穿成这样?”
现在的的场穿着自己的t恤和短裤。从季默家跑到办公室,因为在各种电话和文件上手忙脚乱,没有时间换平时的高级西装。
“就现在,马上。”
“你不放心,其他部门的刑警肯定也会来验尸局大楼,因为是重要案件。”
“这不是搜查,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这时提拉娜敲门进来了。
“叫我吗?主任。”
她穿着泳装,沙滩凉鞋的样子。这也是因为她和的场他们一样,没有时间换衣服。
“啊,我再问一次,主任,现在马上穿这个吗?”
“什么事?”
提拉娜微微歪着头问。
“别废话了,快去吧。”
围着围裙的季默一动不动地说道。
意料之外的是,提拉娜并没有什么抱怨。
一听说被击毙的袭击犯的行动可能是缘于泽拉达的“死尸操纵术”,她就干劲十足地说“快走吧”,明显已经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了。
“我也考虑过有这种可能性,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呢。可是季默警官竟然发现了这一点。看来被官僚主义毒害的地球人当中也是有明眼人的,太棒了。”
“我本来还想早点回去的。哎呀……那个大叔,总是特别关注一些奇怪的地方。”
听到这直白的话语,提拉娜很生气。
“我很奇怪,你难道不想抓住杀死候选人凯恩的真凶吗?”
“无所谓,如果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攻击凯恩的话,我会逮捕他的。但是……至于政治家?我不想放弃宝贵的周末去为他们报仇。”
“桂……!”
“开玩笑的。”
也许作为塞玛尼人的提拉娜对地球民主政治的虚伪一无所知吧。
政治家们所提出的口号都是些空响。公约三天两头被打破,政策也一变再变,比起揭露政治家的利权,媒体更倾向于优先揭露他们跟女性的关系。人们都受够了,也不想去投什么票。
那个叫凯恩的大叔,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烂如翔的日子仍在继续,搭档被杀这种事情却叫我谅解,顶多在同事们之间发发牢骚。
“我对你们地球人的民主主义多少是受些感动的。不,当然,我们对法尔巴尼的国王陛下绝无二心,但我多少觉得能汲取民众意见的制度很不错。”
这家伙对所谓民主的理解,大概就是江户时代民意箱的形象吧。
“这次的事件,就等于向那个制度的正面宣战,我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更何况,如果那个泽拉达也在其中掺合……这也可以说是我们伟大的宿命吧。”
哎呀,这真是是伟大的宿命呢。
“夸夸其谈固然是好,但也不能穿成这样说啊。”
的场抱怨道。他此时身着T恤和短裤,而提拉娜穿着泳装,卫衣还有沙滩凉鞋。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通过平时的后门,进入了建立在市警本部对面的验尸局大楼,在玄关大厅遇到了认识的SWAT的队员,车身都配有装甲,每个人都佩了卡宾枪。全副武装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两位,沙滩排球比赛已经结束了。”
“关门了吗?”
“大概是吧。”
“嗯。”
接着在无人的接待台操作会面申请的平板电脑时,被ATF(酒精·香烟·火器管制局)的熟人搭话了。
“什么嘛,是从阿尔罕布拉的度假村赶来的?”
“正是如此。”
“是酒后驾驶?”
“别这样。”
的场厌烦地挥了挥手,笑嘻嘻地离开了ATF局。
而在大厅对面,等待着尸检结果的市警总部刑事科的一伙人窃窃私语,偷偷低声笑着。
“不许笑!”
怒吼之后,那些刑警们用滑稽的动作拿起一个虚构的啤酒瓶,喊着“干杯!”。这些家伙也真是的。休假中突然被派遣出来的事情明明都清楚,但为了消遣还是要开玩笑。
平时总是衣着紧束高级西装的的场,此时的打扮就像个无业游民的哥哥,带着小孩子一样衣着泳装的提拉娜走着,真是太可笑了。
“可恶,所以我才不想来……”
“我不太明白,我们是被蔑视了吗?”
提拉娜焦急地说。穿着泳装,手指按在长剑的剑柄上。
“别去管,他们都很烦,只想着开玩笑。”
“嗯……”
毕竟是周末。虽然大家都换衣服的时间,但是还是想悠闲地和家人、恋人、朋友愉快地度过,却因为政治家的枪击事件而陷入了这种境地。
自动受理的平板电脑上显示,验尸局的副监察医生──塞西尔・艾普斯验尸工作进行中,目前还需要等两个小时以上。
话虽如此,但这是我们每次都轻车熟路、随意进入的验尸局大楼。的场完全无视了这个指示,径直走向了地下的验尸室。
敲门。
“在吗?塞西尔?我进来了。”
“桂?等等──”
不管不顾地打开门进入了验尸室。
塞西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的助手也是。还有犯人约翰•恩纳齐的尸体。
问题是,那间屋子里还有许多响当当的大人物。市警本部长和市长辅佐官,反恐部主任,FBI局长和ATF局长,秘密服务的联络官和地方检察局的检察长,还有塞西尔的上司验尸局长。
说起来,这相当于是圣特雷萨市的公安首脑会议。最有力的候选人被杀了,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可现在这情况叫人完全没了自信。
那些大人物都用责备的神情看向这边。度假气息十足啊,T恤配短裤的的场,泳装配卫衣的提拉娜。
“你们这是?”
身穿三套西服的市长助理责备道。眼神几乎带有些杀气。
“啊……”
的场说着,推着提拉娜的背。
“一分钟就处理好,我想是时候该让我家的警犬工作了。”
大概是在验尸途中报告给那些大人物的吧。塞西尔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笨蛋”。
“主任的直觉真是准。”
离开验尸局大楼后,提拉娜说。
“那个犯人──恩纳齐果然是死人。被什么人操控着,犯下了罪行。恐怕就是泽拉达吧……”
在的场对大人物们指点面前辩解时,提拉娜紧张地在约翰·恩纳齐的遗体周围徘徊,鼻子小声哼哼地叫着。
大概是嗅到了那个魔法能量“拉特娜”吧,她平淡地告诉的场“够了,走吧”。
穿过验尸局和市警总部之间的蓝色大街,的场叮嘱道。
“确定没有搞错吧?”
“十有八九是了,在‘吸血鬼’事件中,地铁道里发现的普通市民的尸体也散发着同样的‘气息’。虽然不能断言……没错,可以认为这是泽拉达的术吧。”
“是他在掌控着这起事件吗?”
“操纵死人的术,是没多少人会用的。当然,也不能否定除泽拉达以外还有这样的术师的可能性……”
两人走进市警总部大楼,因为太着急了并没有走平时的“后门”。走在从大厅到电梯的通道时,与一个年轻的制服警察擦肩而过。虽说不是熟人,但大致上也是面熟的对象。
他看着提拉娜,咂了咂嘴。
用几乎听清楚的声音嘟哝道:“外星人……”
“喂,等等。”
的场也累了,平时听而不闻,但现在却对那个巡警气愤地说道。
“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不要说谎。你刚才看着这家伙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
巡警的脸色发青,大概是注意到了的场脖子上挂着的ID吧。的场和提拉娜都是巡查部长。这不是作为新人的他可以藐视的级别。
“我应该有说过不要说谎,我听见了,你咂嘴说着‘外星人’?你侮辱了我的搭档,你想怎么办?”
“对不起。”
的场看了看对方的名牌。
“桑德斯巡警。”
警察这个种族,最怕的就是被纠纷的对方记下自己的名字,那真的很可怕。
知道了那个之后,的场又一遍遍地重复。
“桑德斯,桑德斯,桑德斯巡警。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呃……”
“我在问你呢,为什么为了让她和我听见,故意辱骂她?”
“那是……那个……”
“快回答我。”
“饶了我吧。”
“桂,差不多够了。”
看着他们的对峙,提拉娜用保守的声音说,但他没有理会。
“桑德斯巡警。我要你回答!回答我!”
“啊,那个……”
短发打扮的年轻人显得非常狼狈,现在都快哭出来了。
“那、那个……请原谅,我的家人都非常保守……都是凯恩的支持者。那个,那个……今天,又发生了那种事,而凶手又是那边的人……”
射杀候选人凯恩的犯人恩纳齐是塞玛尼人,就因为这个,这位巡警就对提拉娜撒邪火。
“哦,是这家伙杀了凯恩吗?”
“不是。”
“那她杀了你的家人?”
“不。”
“那你有什么理由侮辱她?你算老几啊?你就以那个态度接待市民吗?”
“桂!”
提拉娜用强大的力量拉着的场的手臂。
“干什么啊。我这是在──”
“已经够了。”
“但是──”
“算了,走吧。”
虽然还没平息怒火,的场还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离开了那里。
最后瞥了一眼那个巡警。
耻辱和困惑、愤怒和罪恶感,那些杂乱不堪的表情已经让他一开始的骄傲淡然无存了。
真叫人感到讨厌。
乘电梯的只有两个人,提拉娜开口说到
“很丢脸的。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不好意思。”
“但还是得谢谢你。”
“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才这样做的,只是我正在气头上,就直接怼上去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