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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萧明洲看了看安静的床榻,也压低了声音:“还在睡吗?”

  白芷点了点头:“可要将女郎叫醒?”

  “不用,让她睡吧。”萧明洲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我向陛下讨来,能祛疤的药,之后你记得为她敷上。”

  “是。”白芷低着头将药瓶收下。

  萧明洲走到床边,静静看了一眼裴蓁蓁的睡颜,又问:“阿姐,可有来看过蓁蓁?”

  “未曾。”

  萧明洲的眼神黯了黯,阿姐到现在,还在怪罪蓁蓁么?

  可那件事,如何能是蓁蓁的错?

  走出房门,立刻便有侍从迎上前,在萧明洲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哦?”萧明洲挑了挑眉,“他没说别的。”

  侍从摇摇头。

  “白送这样大的人情给我,”萧明洲的眼神意味深长,“王七郎,所图甚大啊。”

  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

  “那我们?”侍从请示道。

  萧明洲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那些伸得太长的手,都砍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一次若不是蓁蓁引开恶虎,云珩恐怕不死也伤——伤到无法入仕,没有资格继承萧家——

  *

  裴蓁蓁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回廊上,连庭院中的树叶也被映得显出了金红色。

  木窗外,白芷停下脚步:“五郎君,你怎么来了?”

  少年身形消瘦,身上的衣料虽是上好但显然已经洗涤过很多次,他低着头,气质阴郁:“我...我听说蓁蓁受伤了,来...来看看她...”

  白芷闻言笑了笑:“多谢五郎君惦念,不过女郎还睡着,不如五郎君改日再来?”

  少年眼神有些失望:“喔,这样啊...好...”

  “白芷,让他进来。”

  裴蓁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白芷有些惊讶,原来女郎已经醒了吗。她领着少年穿过回廊,进了房中。

  “坐吧。”裴蓁蓁的唇色还是那么苍白,但眉目间的疲倦已经好了许多。

  少年听她的话坐在桌案旁,神态拘谨。

  “去倒一杯茶来。”裴蓁蓁转过头吩咐白芷。

  少年捏着衣角,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问:“蓁蓁,你...你的伤还好吗?”

  这个阴郁内向的少年,就是裴蓁蓁庶出的五哥,裴清黎。

  裴家五个儿子,长子二子都是裴蓁蓁的同胞兄长;三子四子是二叔裴元嫡子,其母早逝;而五子裴清黎,乃是裴蓁蓁父亲裴正的庶出子。

  裴清黎的生母是裴蓁蓁母亲萧氏的贴身侍女,偏偏动了歪心思,趁裴正醉酒怀上了裴清黎。

  要知道,萧家门第远高于裴家,裴正如何敢动萧氏的贴身侍女,这是明晃晃地打萧家的脸。

  被侍女算计,裴正深觉丢脸,就算怀上孩子,裴清黎的生母也未能得到名分。

  及至生下裴清黎,裴正对这母子俩也没有改变态度,只当他们不存在。

  府中下人最会见风使舵,家主态度如此,下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位庶出五郎君放在眼里。克扣份例、阳奉阴违都是常有的事。

  裴清黎七岁的时候,生母病逝,至此便只有他一人在这偌大裴府后宅孤独求存。

  十三岁的裴蓁蓁,和这位腼腆自卑的五哥当然是关系平平,裴清黎在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也只有家宴时会见上一面。

  但二十多年后的裴蓁蓁...

  裴蓁蓁看着裴清黎,目光复杂,眼前这个少年,和多年后的铁血刺史,简直像是两个人。

  谁能想到,裴家默默无闻的妾生子,最后做上了一州刺史,面对胡人铁骑誓死不降,宁愿殉城而亡。

  从木窗望出去,能看见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的火烧云,蓦地,萧蓁蓁又想起当年豫州城破前夕。

  冬日的寒风呼啸,刮在人脸上冰冷刺骨,城楼上染血的旌旗飘扬,孤独而悲壮。

  “这座城,你守不住的。”一弯孤月挂在夜空,月光凄清孤冷,裴蓁蓁裹着厚厚的披风,慢慢走上城楼。

  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裴清黎坐在城楼上,手中抓着一坛酒,俯视着城楼下数量众多的营帐。

  “我知道。”他这么回答。

  “那你还不快跑,”裴蓁蓁冷声道,“难不成真打算死在这里。”

  裴清黎灌了自己一口酒:“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