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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第10节(1 / 2)





  姬玉落眨眼,道:“姨娘心中在想我蠢吧。”

  许是被人揣摩到心思的惶恐尴尬,又或是姬玉落适才流露出的俏皮之色得与她一向寡言少语的形象有些违和,顾柔怔了许久,蹙眉道:“大小姐究竟想说什么?”

  姬玉落望着顾柔笑了,缓缓叹了声气,说:“姨娘想必是知晓母亲亏待我的缘由吧,否则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冒险取我性命,不就是笃定母亲对我没有半点情谊,甚至还有怨怼,不会轻易为我做主么。”

  顾柔惊得起身,“你、你知道……”

  姬玉落没起身,反而单手支起托着脸颊,道:“我也不怪姨娘,深宅大院总该有点手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姨娘想要更好的,这又有什么错呢。”

  顾柔双眸瞪大盯着她,竟一时吓得不知说什么好。

  姬玉落在这时起身朝顾柔走去,顺带理了理顾柔被风吹乱的发,口吻到动作都温柔至极,可就是太温柔了,反而让顾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转身就要离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夜深了,大小姐请回吧,以免夫人知晓后动怒。”

  姬玉落哪能让她走,她扣住了顾柔的手,顾柔被这么一攥,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就听身后的人轻声细语地说:“你若是知道这深冬的湖泊有多冷,就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夜色沉寂,这样的喃喃低语显得尤为瘆得慌,顾柔一个激灵,她当然知道她话里指的是哪一桩事!

  依照她当时的计划,若无意外,那夜姬玉瑶就该溺死在湖里才对,根本不会有往后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可顾柔至今不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只以为是孙嬷嬷绑错了人也未可知。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被一股力道拖拽着往前,顾柔心上一骇,终于是明白过来眼前的人要作甚了!她尖叫着去攥姬玉落的手腕,破口喊:“姬玉瑶!你疯了不成?你想干什么!”

  她这么破口一喊,林间哗啦啦地惊起一群鸟,姬玉落蹙眉,索性扣住了她的喉咙。

  顾柔面色发青,嘴里试图发出声响引起旁人注意,可就这时乌云压顶,暮色里陡然砸下一道响雷,将她的求救声尽数湮没于长夜里。

  雷电的光亮在少女脸上一闪而过,映出她分外漆黑的瞳孔,那双眼睛里藏着漫不经心的杀机,仿佛她想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顾柔领悟过来这点,手脚并用拼了命地挣扎,好容易喘了口气,她忙说:“你究竟想要什么,你、你是不是想知道十几年前的事?你放了我、你放了我我便全都告诉你。”

  姬玉落稍顿,眉梢轻轻挑起。

  顾柔半个身子都悬在栏杆上了,她不敢轻举妄动,见姬玉落停住手,犹如抓住一线生机,说:“我不知大小姐究竟从何处得知自己身世,但想必知道的并不完整,大小姐确实并非夫人亲生,你的生母乃、乃是繁安县一个乐坊的舞姬。”

  繁安县,正是姬崇望的家乡,他在进京赶考之前,在繁安县住了二十载。

  姬玉落整个人沉寂下来,眼神放空地看着顾柔张张合合的唇,脑子里浮现出一抹纤细柔软的身子。

  她闭了闭眼,将那身影从脑海里驱出。

  顾柔见状,只当她果然不知,于是说得愈发卖力,“那舞姬与老爷并非什么露水情缘,据我所知,老爷在进京之前便同你生母拜过堂成了亲,只是后来为娶恩师之女,才想同她断了关系,可没想到你生母那时已有了身孕,偏偏夫人生了场大病,大夫说她往后再难有孕,她极度伤心之下,才在你生母诞下你之初将你给抱了回来,她对老爷提出的要求,便是要你母亲再不能出现在这世上。”

  姬玉落闻言,脸色不变,只歪了下头道:“姨娘委实辛苦,藏着这么大秘密还得装作不知。”

  这时朝露从小径赶来,兴奋道:“小姐!林婵和那万嬷嬷到了,正往这儿赶呢。”

  姬玉落抬眸,便也不欲再同顾柔耗,当即便要松开手,顾柔似有所察觉,大喊道:“别、别松手!我还知道,我还知道你生母当初怀的是一对双生子,你本还有个孪生——”

  话未尽,顾柔忽地一顿,转而看向面前的少女,忽然想起姬云蔻前些日子偶尔念叨的:

  “同那霍显定亲后,姬玉瑶整个人都变了,从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果然就是装出来的。”

  可对装了十几年柔弱的顾柔来说,她太清楚姬玉瑶那副胆小怯懦,柔弱无辜的模样才是真的,那是长年累月孤立无援才养成的性子。

  可眼前人从眸底便透出了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比从前更灵动的表情里表露出来的却是更冷漠的情绪。

  而且,姬玉瑶何时能有这么大的劲儿,她那身子骨可是被人一推就倒。

  这时再回想孙嬷嬷当日委屈至极的辩解,她当初只当是天黑雨大,孙嬷嬷一时不查绑错了人,可试想在姬府内院绑人,若是错绑成了丫鬟小厮,平白少了个人,管事焉能不报?

  倘若孙嬷嬷所言无差,她当真将人捆了丢进湖里,那眼前这个……

  顾柔脑袋里“嗡”地一声,仿佛有条弦崩断,震得她一时回不过神,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姬玉落,“你——”

  像是洞悉了顾柔的想法,姬玉落朝她浅浅弯了下唇,却也同时松了手,顾姨娘似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叫喊都忘了。

  湖泊惊起浪花,很快又归于平静。

  霍显抬眸瞥了眼天色,他倚在长榻上,指腹抚摸着手腕青筋处一只突出来的小蛊虫,像是安抚似的,道:“继续说。”

  篱阳正要开口,一旁的南月就已经合起卷宗,激动道:“我来说我来说!那刺客很快便落了网,据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娃呢,人就看押在云阳府衙的大牢,审讯数日无果,都打算拉出去斩了,却在行刑前夜被劫了狱!”

  南月抑扬顿挫道:“说劫狱有些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屠狱才对,来人几乎是血洗了整个看押点——奇怪,这么大的案子,当初怎就没消息了?”

  篱阳说:“先帝病重,屠狱案时正是立储君之际,京中风起云涌,哪有心思关心这个。”

  篱阳看向霍显,才继续说了卷宗上没有的记载,“这案子至今还是桩悬案,不过有传闻说,是催雪楼所为,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只得草草罢了。”

  话音落地,南月的眼皮下意识一跳。

  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了。

  寻常江湖帮派大多不掺和朝廷之事,与锦衣卫也互不干涉,可唯有这个催雪楼,多次与官府起冲突,甚至已经与好几桩官员刺杀案牵扯上了关系,偏偏这个组织在民间口碑极好,百姓更是称其为惩治贪官污吏的“活菩萨”。

  大抵锦衣卫的名声有多坏,催雪楼的名声就有多好。

  南月曾在一桩侦查任务里与催雪楼交过手,险些没能活着出来——可还不如死在里头,因他出来时,连底裤都被扒掉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以往后他再听到这三个字时,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反应。

  还是在霍显摁着他把“催雪楼”这三个字抄了三百遍,这症状才稍稍转轻了些。

  只是他因此对催雪楼怀恨在心,这些年多有打听,于是说:“好像是听说那病秧子身边有个女子,走哪带哪,护得可紧。”

  篱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怔道:“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