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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臣(科举)第62节(2 / 2)


  谢良臣仔细解了题后便开始写初稿,等题做完,时间差不多也到中午了,他便将身后木板取了,把风炉点上,一边开始焖饭,一边开始站着誊抄试卷。

  只是写着写着,旁边又有浓烟冒出,同时伴随几声呛咳,看来他隔壁的考生对生火还是不太熟练。

  谢良臣也被熏得不轻,加上烟雾进来,号房内光线暗淡了些,他便将油灯点燃,拨亮灯芯,然后取了为臭号特地准备的口罩带上,将题誊抄完毕。

  这边晾着卷子,那边饭也做好了,谢良臣这次没再用碗来盛饭,而是直接拿勺子从铁锅里舀,就为一会少擦洗一个碗。

  今天做的是风鸡肉焖土豆,谢良臣甚至还带了干韭菜和干葱花,此刻饭一焖熟,便有浓烈的香味传出去,他答了一上午的题,肚子早饿了,现在吃上这么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连带心情都好上不少。

  他这里的饭菜实在太香,引得门口的士兵都从毡布的缝隙里偷看了好几眼,谢良臣甚至觉得自己还听到了对方咽口水的声音。

  吃得好心情也好,谢良臣觉得这也算是对自己的奖励吧,因此等吃完擦洗铁锅的时候,他都觉得没那么烦了。

  拿胰子净了手,谢良臣将脏水倒进小桶中,然后趁着去上茅厕的功夫,把脏水提出去倒了,这才回房准备继续答题。

  后头三道问“国策”的经义也不难,只最后一道题目却不再是“通章题”而是“两扇题”,稍微难一点。

  所谓“通章题”,即将文中句子完整写出用作题目,而“截下题”则是截取上文四字,而省去下文,至于“两扇题”,则是题目由对称的两组句子构成,但是意思却是相反的。

  这其中有两句是相连的,也有两句分别截取自两段的。

  两句相连的还好说些,毕竟有逻辑关系在,但是若题目选自不同段落,则比完整写出整段句子的题目要难很多,因为光是在审题上就会很容易出错,也容易让考生抓错重点。

  比如这次经义,最后一题就是“作归禾,作嘉禾”。

  这两句都出自《尚书·周书 》,其中前一句“归禾”原文为:“归禾。唐叔得禾,异亩同颖,献诸天子,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作《归禾》”。

  后一句原文为,“嘉禾。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其中前一句的意思是:什么叫“归禾”,即说唐叔得到了一株双穗同生的稻谷,觉得这个奇异的穗子代表祥瑞,所以进献给了周成王,而周王得了这双穗之后,立刻又让唐叔拿着这代表异象的穗子送去给东边正在打仗的周公,这就是归禾由来。

  而后一句意思则是:什么叫“嘉禾”,周公得到了周成王特地命人送来的双穗稻谷后,沿途一路宣扬这是天降祥瑞,这就是“嘉禾”的由来。

  从表面上看,这题不过是说成王刚继位,底下人为讨好他,所以献了双穗稻子,而身为侄儿的成王却挂念仍在远方征战的周公,所以又把这祥瑞送去给了叔父,最后作为叔父的周公,又感念天子德行,将此美事传扬天下,道归禾、嘉禾。

  其实这里头的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武王立周朝之后不过两年就因病去世,然后年仅十三岁的成王继位,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身为文王儿子,武王弟弟的周公便成了辅政大臣。

  自此之后,不仅国内政事皆由周公掌管,就连在外用兵也是周公行令,几乎就是代天子掌权,而周成王则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

  与此同时,武庚和管叔还在造谣周公有谋反之心,实际是两人自己想要谋反,只是传言沸沸扬扬,言之凿凿,说得周成王都有点相信了。

  周公知道之后,便找来自己兄弟召公奭表明心迹,道自己绝无叛乱之心。

  召公奭是与周公、周武王同辈的兄弟,也是朝中稳定大局的重臣,他相信了周公,最后内政也因此安稳下来。

  有了召公奭稳定内政,周公便带军东征去了,这段归禾、嘉禾的典故,便是发生在如此背景之下。

  而归禾、嘉禾之后,周公平定了叛乱,杀了造反的武庚,管叔自尽,而象征天下和同的嘉禾,也印证了后来的天下合一,全国一统。

  后又几年,周王及冠,周公便还政与成王,周朝也开始了两代明君的成、康之治。

  所以,这个典故不仅暗示了当时幼主继位后与叔父之间的微妙关系,还点题了后头的时局政治,而考生们要把这题答好,自然得结合历史背景和事件的脉络来写。

  不过按谢良臣所想,如今朝廷党争严重,甚至民间都有百姓觉得张、王二党恐有私心,那么在皇位上的皇帝又会做何感想呢?

  所以说,这道题在他看来,或许不只是在说成王和周公的事,或许还是某一党在借考题向皇帝表明心迹,自陈自己就是那毫无私心,忠君辅国的周公。

  既是如此,谢良臣作答时便顺了对方心意,即嘉禾必归禾,忠臣之心不可寒,只有君臣一体方能造不世功业,文章辞藻极近慷慨华丽。

  初稿写完时天色已晚,底下火盆也早没了温度,谢良臣初时还没觉得,现在陡然停下,才觉得自己手脚皆冰冷,于是赶紧起身活动了一下,在简单吃过晚饭之后,这才合衣睡下。

  第二天一早,谢良臣被隔壁的跺脚声吵醒。

  左右两边的人都在跺脚,那声音当真是立体环绕,震得他实在睡不着,便也跟着起了身。

  昨天深夜,天上开始下起下雪,虽然如今雪已经停了,但是随着考生们起床生火做饭,落在号房外的薄雪也在慢慢融化,气温比之第一天还冷。

  谢良臣拿小笤帚扫了扫门口的水渍,这才下床穿鞋。

  只是昨晚他没察觉到,所以鞋子底下还有些微湿,没办法他只好重新生火,在将鞋袜烤干的同时顺便也烧了点水来喝。

  这两天来,除了午饭他是正经在做之外,早饭和晚饭都是糕饼就温水,现在既然特地烧了水,谢良臣便把饼掰碎了丢进去煮,顺便还煮了颗咸鸭蛋来佐餐。

  他在这边吃早饭,左右隔壁也有木炭燃烧的噼啪之声传来,只是一边似乎还在煮稀饭,另一边好像烧什么东西烧糊了。

  这是关他们的第三天了,等今天傍晚交卷之后,考生们能短暂的出来自由活动一个时辰,只是不许出贡院,等放完风,他们就又得再进号房关三天了。

  谢良臣昨天已经写完了三篇经义的初稿,今天只作修改誊抄即可,因此等吃完早饭誊完卷子,时间也才刚到中午而已。

  这边晾着试卷,那边他又抽了木板开始生活做饭了。

  火盆里现在还有红炭,谢良臣便没把剩下的那几块木炭放进风炉里,而是就着这火炭煮了顿饭。

  只是他吃着吃着,发现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仔细听了听,似乎是隔壁举子抽鼻子和咽口水的声音。

  唉,真是造孽啊造孽,谢良臣在心底叹一声,又扒了两口饭。

  吃完饭后试卷也晾干了,谢良臣拉响铃铛交卷,而后才开始收拾号房,同时清点自己的财产。

  为了怕食物变质,谢良臣都是直接带的米和各种干货,其中糕饼只带了三天的量,因为古代没有防腐剂,虽是天冷,他也怕放太久变质,吃坏肚子。

  糕饼没有了,剩下能当早餐和晚餐的就只有面粉了,馒头他肯定是不想再吃的,再说这里也没有蒸笼,所以他打算直接煎饼来吃。

  食物虽是充足,谢良臣还是仔细将其分出了六天的量,省得后来吃着吃着不够了。

  至于其他物资,昨天发的三支蜡烛他只用了一根,木炭还有几块,带来的灯油也还够,清点完,他放心了,想着离开门放风的时间还早,便干脆睡了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