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士杀手〉VS〈浪速之星〉(2 / 2)
彷佛被人踢出自己擅长的中间距离。
诸星染血的脸孔挑衅一笑。
原本迫于防守的他赫然改变战局走向,绚濑等人、周遭观众的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疑惑。
「藏人被反击了!?」
「可是诸星同学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他是怎么办到的……」
若是变化再明显一点,他们还比较好理解。
诸星的枪术仍然以突刺为主,没有太大改变。
在场每个人更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逼退藏人?
但其中还是有人察觉个中道理。
一个是折木,她担任裁判,只有她从最近距离观察比赛;另一人则是刀华。
「……真是败给他了。」
「刀华?」
「我终于明白了。跟〈浪速之星〉打成持久战,实在太危险了。」
◆◇◆◇◆
「我可是要陪你打你最喜欢的近距离战,跑什么跑?继续打啊……!」
诸星见藏人退后,朝擂台一蹬,追了上去。
另一方面,藏人明显提防诸星,不再毫无防备地靠近,双刀交叉在前,采取防御姿态。
观众不懂这出逆转大戏的前因后果,但现在最混乱的其实是藏人。
(搞什么!?发生什么事!?)
敌人的攻击以突刺为主,虽然由守转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变化。不对,速度因为体力耗损,比开战之初慢上许多──但是──
「呿──!?」
(挡不住……!)
〈神速反射〉、他居然来不及应对。
〈虎王〉的枪尖再次撕裂藏人的皮肉。
这次换成脸颊。
要不是藏人扭头闪避,枪尖可能会直接贯穿两眉之间。
「他妈的──!!!!」
藏人凭著天生体能全力挥剑,试图阻止诸星的攻势。
(再专心点!专注去看对手的动作!老子一定打得掉所有突刺攻击!注意长枪轨道,直到最后──)
但是──
「嗄?」
他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凝视诸星的行动。
他明明确认对手并未进行突刺。
霎时间──
藏人感觉冰冷、尖锐的刀刃触感滑过脸部。
「唔咕、啊啊啊──────────!?!?」
藏人的皮肤一有感觉,猛地扭过头。
他勉强避免自己成了串烧,枪尖却深深划开脸颊,顺势扯掉左耳上半部。
灼热的痛楚与耳鸣随之而来。
他从剧痛中清楚明白。
自己并非漏看敌人的动作。
(我根本……完全看不见!)
藏人的推测非常正确。
「彼方,绫辻学妹,你们知道『盲点』吗?」
「当然知道。」
「好像很常有人用盲点来形容预料之外的事。」
「是。我们经常听到这种比喻。不过『盲点』也是生理学用语,人类即使身体健全,眼睛还是存在完全看不见的部分。」
「咦?也、也就是说,我也有啰?」绚濑问。
「是的。人类的眼球存在感光细胞,还有连接眼球与脑部的视神经。感光细胞会感应光线,再透过视神经传递。视神经的入口称为『视神经盘』,这部分并不存在感光细胞。换句话说,人类无法感应投射在视神经盘上的光线。」
「难、难不成诸星学长是瞄准那一处进攻?」
刀华点头。正是如此。
他明知道自己无法进攻,还故意停留在远距离,就是为了一边防御,一边观察对手会应对、闪避哪一种角度的〈虎噬〉。
诸星苦苦承受激烈攻势,一点一滴缩减可能性,终于找出来了。
〈剑士杀手〉的盲点。
「我曾经和诸星交手,所以我很清楚,诸星的突刺会以最短距离,直线刺过来。所以站在正面很难看清他的动作,也很难卸招。如果他刻意刺向视野缺陷,对手根本没办法察觉出枪瞬间。」
足以刺穿针孔的攻击精细度,经过漫长的尝试、不断碰壁,终于达到兼具最小动作与最高效率的精密动作。
诸星故意拋弃最能活用长枪距离的面攻击──「拨」,专注钻研单点「刺」,只有他才能习得这种绝招。
「他的〈盲点刺击〉和〈抽足〉不一样。〈抽足〉是让人无法察觉原本看得见的动作,〈盲点刺击〉却是针对人体原本就存在的视觉缺陷,常人原本就看不见攻击,所以不存在解法。看不见攻击,也就无法应对。诸星同学用这一招,彻底封锁仓敷同学的〈神速反射〉。」
诸星浑身染血。
他付出的代价的确庞大。
但他并没有白白挨打,而是确实获得同等的收获。
「唔、该死的、少给我得意啊──!」
藏人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
诸星再次逼近。他伸长〈大蛇丸〉,牵制对手──
(这混蛋会搞出看不见的突刺,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出招,但是──)
侧头部灼烧般地疼痛,让他明白。
对方的刺击肯定会瞄准脸部。
他是针对盲点出招,攻击轨道有限。
尽管诸星的动作再怎么精细,让人难以追踪「出枪」时机,只要多看几遍,靠著肩膀、衣服的皱褶就能掌握对方的起步动作。
既然如此──
「老子才不会一直中同一招──!」
藏人往旁跳步,躲开刺击。
他看不见,代表攻击就是从那里来。
他只要抓到感觉,就能轻易闪避。
藏人躲过诸星的〈盲点刺击〉一次、两次,开始准备反击。
(这家伙的连刺表面上看不出空档,实际上是用三、三、三的节奏出招。)
诸星每三次刺击,就会有一眨眼的空档,调整呼吸与姿势。
要进攻就要看准这个空档。
也就是说──
(第三发攻击之后就是机会……!)
藏人一如前两次,往侧边跳步,闪过第三次攻击。
紧接著大步向前,挥动〈大蛇丸〉砍向诸星。
──就在这一剎那。
枪身灵活一扭。
〈虎王〉的枪尖一个弯曲,捅进藏人侧腹。
「呜、呃啊!?!?」
〈盲点刺击〉──这招看不见的刺击的确有效,但只要习惯攻击节奏,并不难闪避。
看不见攻击,代表攻击本身就存在于看不见的位置。
藏人的推测十分正确。
然而在藏人抢先闪避隐形刺击,〈盲点刺击〉就已经达到效果。
藏人必须以〈神速反射〉,在攻击抵达前的最后一刻拖住敌人,并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闪避攻击,才算是活用压倒性的闪避与防御特性。
无论藏人有多迅速,闪避之后行动一定会变得草率。
诸星成功诱使他抢先闪躲,〈神速反射〉就失去作用了。
刀华口中的封锁〈神速反射〉,就是这个意思。
〈神速反射〉一旦失效,诸星至今遭到扼杀的武器就能重新发威。
〈帚星〉──这个绝招能在中间距离,完全掌握战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侧腹的一击成了契机,优势一口气倒向诸星。
〈帚星〉蓦地从盲点冒出并追击,藏人完全无法应付。
这个结果理所当然。
原因在于藏人至今完全没发现〈帚星〉的意义。
高超天赋让他把轨道不规则的〈帚星〉,看成普通的刺击。
不──诸星早就设想到这一点,编进这场比试的战术之中。
他将凶刀藏在敌人的判断之中,在关键之处奋力一刺。
诸星的战术不只包括自己的能力、招数,甚至囊括自己的弱点与敌人的优势,细腻地掌控整场比试的流向。
这就是前年度七星剑武祭霸主,诸星雄大。连黑铁一辉都百分之百信任其高超的掌控能力,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松懈。
诸星的攻击范围,即为前往七星之巅的距离。
这段路途──绝对不轻松!
「哼、唔、~~~~~~~~~!」
藏人无法闪避〈帚星〉,只能以刀抵挡。
但这只是无谓的挣扎。
〈虎王〉附著〈虎噬〉,魔力结晶体根本接不了招。
无法闪躲。
无法防御。
他只能一味逃离〈虎王〉的攻击范围。
但是,诸星可不会功亏一篑。
他正是找出确切的胜迹,才转「守」为「攻」。
于是──这一瞬间终于到来。
两人立场互换,这次轮到藏人被逼到墙边。
他再也逃不了了。
诸星自然会在这一刻出招。
他催动自己的最高速,准备一决胜负。
诸星的攻势如冰雪般冷静,又彷佛烈火般凶猛──
「……全国排行前段班果然好厉害。我根本比不上他。所以我更不甘心……」
绚濑静静看著比试──低声说道。
「前七星剑王这么强,那家伙又这么讨厌,我却想像不出他输给前任七星剑王的场面。真的好不服气。」
「咦?」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刀华来不及问出口。
因为下一秒──发生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嗄!?」
场上传来诸星的惊呼。明明他已经出手,准备给对手最后一击。
他瞪大双眼,视线前方就是他惊呼的原因。
藏人以牙齿咬住〈虎王〉的枪尖。
他面对沿盲点而来的隐形刺击,居然没有躲开,而是一口咬住枪尖。
「糟……」
诸星急忙想抽回长枪,震惊却使他慢了一步。
藏人放开右手的灵装,抢先抓住〈虎王〉的枪柄──
──一把拉向自己。
他凭著蛮力,全力一拉。
仓敷藏人的〈神速反射〉,以及足以掌握能力的体能──也就是瞬发力,全都是与生俱来。
是神明恩赐的天资。
瞬发力主要呈现在脚力与臂力。
在日本的学生骑士中,恐怕只有史黛菈和王马两人赢得过藏人的臂力。
诸星双手并用也抵挡不了拉力,抽枪时又握得太用力,身体顿时被往前拉倒。
他全身顿时赤裸裸地暴露在藏人的瞬间二连斩〈蛇咬〉之下。
◆◇◆◇◆
「嘎、哈啊!?!?」
「诸星同学!?」
一鼓作气打倒他。
当胜算在内心描绘出明确的路线,诸星才彻底转为「攻势」。
也因为路线太过明确,藏人的反击直接翻转整套策略,诸星来不及临机应变。
藏人劈砍时稍微减弱握力,诸星勉强趁机抽回〈虎王〉,向后退去,他的行动却慢了一分。
〈大蛇丸〉的锯齿刀刃在诸星胸口划出十字,伤口极深,诸星忍不住单膝落地。
(为、为什么……!?)
精神打击远比身上的伤口严重许多。
他应该完美掌握藏人的盲点角度。
藏人不可能看见从盲点来的刺击。
只要他还是人类,绝对看不见。
再加上诸星每一次刺击都会改变速度。
他不只调整初速,也包括变化加速程度与最高速。
宛如随机的攻击动作早已烙印在血肉里,不让自己的攻击保持一定节奏。
对手不可能用牙齿接下自己的隐形刺击。
太莫名其妙了。
藏人成功接招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但是──
「为什么你反应得过来!?」
诸星惊愕地问。藏人的嘴角微微裂了个口,他擦去嘴边的血,淡淡说道。
「谁知道。」
「你说什么……!?」
「老子只是感觉自己接得了,没别的理由。」
「……!」
他的理由太随便,连藉口都称不上。包括刀华在内的所有观众顿时说不出话。
只有一个人除外。绫辻绚濑太了解藏人了。
「会长,我很讨厌那家伙,我和他之间有太多恩恩怨怨。可是……就算我再怎么不情愿,和他一起修行之后,我就明白了。他是『暴力的天才』──不管对手的技巧、战术有多出众,他总是能用蛮力打垮一切。」
预料之外的反击令所有人屏息。藏人露出犬齿,狞笑道:
「老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球还有看不见的地方,也没想过有人能把那种比针孔还小的地方当作破绽进攻。很好,诸星,我就承认你和那家伙一样,值得我尽全力痛宰……!」
紧接著,藏人做了至今没有的举动。
他捡起脱手的〈大蛇丸〉,左右双刀的刀身没有伸长,而是极端地缩短,只剩下偏大的匕首大小。
诸星见状,一阵寒意窜过皮肤,浑身寒毛直竖。
双刀缩短到实用长度的极限,是为了提高连击效率。
他在七星剑武祭,与莎拉•布拉德莉莉的比赛尾声,曾经展现过那一招──
「劝你最好皮绷紧一点,不然──打没几下就结束啦!!!!」
◆◇◆◇◆
『哟,臭小子,我看过七星剑武祭了。』
七星剑武祭结束,学生回到东京以后。
仓敷藏人在自己租的公寓前面遇见客人,十分难得。
来者是剑术家,也是藏人的师傅。
绫辻绚濑的父亲,绫辻海斗。
他平时不会离开道场,更别说是拜访藏人家。
『大叔,你来干什么?特地来挖苦我吗?』
『是啊。』
『你认真的?』
他没想到对方会承认。
藏人吃了一惊,对方一大把年纪,居然为了这么幼稚的目的拜访自己家。海斗对他说:
『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老实。』
『嗄?』
『我是教了你绫辻家的剑术,但压根没打算让你继承绫辻一刀流。』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就说清楚!』
藏人迟迟参不透海斗的言下之意。
他已经因为打输比赛焦躁透顶,一把揪住海斗衣襟,语气更是粗暴。
海斗无动于衷,语带无奈地说:
『我的意思是,绫辻的剑术对于我或绚濑,算是一种「法门」,但对你来说不过是「道具」。包括〈天衣无缝〉在内,绫辻流派的剑术全都著重在防御。是以后为先,强调「承接」的剑术。你可是拿著木棒,不留情地殴打一个将死的病人。这种臭小鬼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承接」?』
『……!』
『稍微有点天分,不完全是好事。学不适合自己的技术学个半吊子,反而会忘记自己的本质。
藏人,你并不是想成为绫辻的剑士,才向我下跪求教,不是吗?
把最原本的自己灌注在刀上。不需要纠结,不需要烦恼。你那份纯粹的凶暴,曾经重新点燃我的心灵,何不试著用你的粗暴施展绫辻的剑术?
这才是你的──专属于你的〈天衣无缝〉。』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呜、唔唔唔……!!」
藏人手握缩到最短的〈大蛇丸〉,迈步上前。
双刀使得攻击效率发挥到极限。
诸星在七星剑武祭亲眼目睹其危险性。
虽然场上的黑铁一辉是冒牌货,藏人仍以双短刀型态,彻底压制发动〈一刀修罗〉的黑铁一辉。
一旦让他近身,自己就无力回天。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藏人接近自己。
诸星从〈盲点刺击〉中施展〈帚星〉,准备阻止对手。
但是──
「唔!?」
「哈、哈──!」
挡不住他。
藏人握著双短刀,直接以拳头挡开诸星的刺击,强行前进。
他放弃防御,全身前倾,以头部打前锋,向前冲刺。
刀华在场外观战,忍不住脸色发青。
「这、太鲁莽了……!」
人体无法察觉〈盲点刺击〉。
常人不可能目测攻击。
那么藏人就如同自己所说,只靠直觉感觉攻击走向。
这种进攻方式风险太高。
居然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微弱如细线的直觉上。
他的直觉搞不好下一秒就落空。
简直是自杀攻击。
刀华向来注重合理思考,她无法理解藏人的心思。
即便她无法理解──
「这个人却真的实现这种鲁莽又不合理的攻势……!」
实际上,仓敷藏人只靠微弱的感受,一次次瓦解诸星的对策。
他有如烈火,凶猛进攻,开始逼退诸星。
蛮横不讲理的现实逼迫诸星。
他顾著和藏人拉开距离,渐渐弱化刺击的力道。
刺击徒留表面,力道不足。
这种攻击在藏人面前显得太过软弱。
「哈哈──!」
「唔、呜!?」
〈天衣无缝〉。
对于身怀技术的剑客来说,半吊子的攻击成不了威胁。
他出枪次数再多,枪头就是会偏离藏人。
〈天衣无缝〉原本是支配反击,将「承接」登峰造极达成的剑招。
藏人以压倒性的战斗直觉与速度,抢先占据优势,更能活用〈天衣无缝〉的特性。
他不需要继续出手格挡诸星的刺击,前进的速度自然而然变快──
「家父绫辻海斗的剑法从卸招到回击,流畅无碍,经常有人比喻为『流水』,受到众人赞扬。可是那家伙乱挥的绫辻剑法根本是不同的东西。他的暴力如同炽热火焰,凶狠地打碎、辗压眼前的障碍物。简直像是──『火山碎屑流』。」
于是,藏人终于彻底跨越诸星雄大前方的三公尺距离。
诸星落入双短刀的攻击间距之中──
「双刀──〈八岐大蛇〉!!!!」
他施展绝招,准备一决胜负。
◆◇◆◇◆
(完蛋,赢不了。)
藏人施展全力连击的一剎那。
诸星在极致的专注力之中,不禁苦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束手无策。
说实话,他在七星剑武祭看过藏人和莎拉的比赛之后,内心早有预感。
现在的自己,搞不好赢不了那男人。
藏人如果还像去年一样,只靠自己天生的体能和战斗直觉应战,〈虎噬〉的效果再弱都不是问题。
那家伙当时鼻子长在头顶上,仗著天分高,光会搞莽撞的自杀攻击,自己随手迎战都赢得了。
但是今年的藏人不一样。
确切的技巧化为地基,撑起极端优秀的体能与战斗直觉。
藏人单靠天分就爬上七星剑武祭前八强,再加上一位导师,灌输他最适合的双刀战法以及所需技巧。这位导师真是非常讨人厌。
其中最可怕的招数就属〈天衣无缝〉。
这一招直接扼杀所有不到位的刺击,让所有牵制虚招意义全失。
诸星仍然想办法抓准对方的盲点,试图封锁〈神速反射〉,以为自己还有办法抗衡,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
藏人握著双短刀的拳头,打偏瞄准盲点的刺击,强行逼近。
拳头不是灵装,不受〈虎噬〉影响。
是完美的防御方式。
藏人看得到〈盲点刺击〉,才改以拳头抵挡?
不。
藏人完美化解每一次攻击,实际上却根本看不见〈盲点刺击〉。
即便藏人看不见──他却知道攻击从哪来。
他不是靠脑袋,而是凭感觉看破一切。
在短短一瞬间,察觉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以及行动的最佳方向。
所以他看不看得到长枪,根本无所谓。
诸星拚命策划计谋,观察、看透藏人,布下一层又一层的战术,构筑必胜的所有前提,藏人却只靠直觉击溃诸星所有的努力。
这一切毫无道理,只存在必然。
所有前提、努力、准备、诈术、战略,一切的一切都无力抵抗这份压倒性的暴力。
诸星的字典里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的无理与荒谬。
天才。
双方交手之后,诸星才终于发觉。
〈剑士杀手〉仓敷藏人备受狂暴之神宠爱,是真正的暴力天才。
(小白说我有什么来著……好像叫做〈杀手本能〉。但这误会可大了,真要说有什么人自带〈杀手本能〉,应该是像他这种人才对。)
这类人天生就拥有超乎常人的感官与思考逻辑。
他们总是用常理之外的方程式,组织出最佳答案。包含自己在内,凡人根本无法理解他们。
自己不可能模仿这种本领。
无论体能、能力、战斗直觉,自己没有任何一样才能胜过这个男人。
赢不了。
诸星对上黑铁一辉的时候,直到最后一刻仍然抓紧胜算。眼前的「暴力天才」却拿出绝对优势,逼得他不得不服输。
不过──
(前提是我们还在比试场上。)
诸星向眼前的天才提问。
你是否明白?
你那股超乎常理的直觉,源自于何处?
不,他不可能知道。
因为他打从出生以来,自然而然地感受著,当然不会明白其可畏之处。
所以他才能如此莽撞进攻。
──诸星知道那玩意。
他不像藏人,天生就感觉得到那玩意。
他只是在那天──比任何人都接近那玩意。
那玩意的气味,至今仍在鼻腔挥之不去。
没错──
(你身上也散发同一种气息!!)
诸星当下迅速放低腰部。
手中的长枪配合身体,向后滑去。
他将攻击范围缩短至短枪大小。
(最后这招就当作是我不服输,还有给你的警告──接招吧!)
「〈无双一烈〉!」
这一枪不同于刚才〈天衣无缝〉卸除的虚招,扎实有力。
◆◇◆◇◆
交锋只在一瞬之间。
两名骑士错身而过,下一秒,其中一方随著鲜血滑落倒地。
倒下的一方──是〈浪速之星〉诸星雄大。
「到、到此为止!仓敷同学获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折木当场判定比试难以继续进行,宣布比试结束。
周遭跟著发出惊叹与欢呼。
全国各区明白诸星雄大的强大。
每个人的内心早就认定,这场比试会是诸星获胜。
即便诸星曾经阻碍〈雷切〉东堂刀华的胜利之路,她也悄悄浮现相同想法。
「……我知道仓敷同学对诸星同学来说不好对付,但他或许能扳回一城……我曾经输给他,所以莫名相信这一点。可是仓敷同学甚至不容我们保持这一丝期待,他太强了。不对──他变强了。」
刀华甚至可以肯定,那个曾败给自己的仓敷,如今已经判若两人。
「他有一位好老师呢,绫辻同学。」
绚濑自从发现父亲瞒著自己教藏人剑法,稍微变得叛逆了些。她听刀华这么说,开心之余,又不愿老实认同父亲的选择,表情五味杂陈。
「那种人只是个不良中年人啦……」
她说完,从刀华身旁退开一步。
「那我去帮那家伙包扎伤口──之后学园见吧。」
「好的,新学期之后再会了。」
绚濑道别完,奔向藏人。医疗人员把诸星搬到担架上,正要离开。藏人待在擂台旁,静静凝视著诸星。
「……我们好歹是同门,勉强恭喜你赢了。你身上也有伤,总之先去──」
医务室。
绚濑正要说完──
「咦?」
她忽然说不下去。
为什么?
因为她一抬起头,就见到藏人的脸色惨绿。
「──……」
赢家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藏人……?你怎么了?」
「……鬼才知道。」
藏人回答绚濑,仍然面无血色。
「……在决胜负的一瞬间,那混蛋身上突然散发让人心惊胆跳的气势。」
「心惊胆跳……?」
「那家伙在那一瞬间,原本打算耍某种把戏。」
两人的交锋瞬间。
藏人一回想起来,背部登时冷汗直流。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又浓厚的──恐惧。
藏人热爱打斗,不曾在战斗中吓到流冷汗。
寻常的杀意对他来说,无比畅快。
他对上绫辻海斗的时候也好,对上黑铁一辉的时候也罢。
藏人享受打斗,甚至享受恐惧到浑身颤抖的感觉。
然而──
决胜的顷刻之间,诸星散发的气息太过强烈,竟能令藏人浑身僵硬。假如自己的刀没有抢先命中对手……自己究竟会有什么下场?恐惧甚至让他不敢抱有好奇心。
(诸星……!你这家伙……当时究竟想干什么?)
◆◇◆◇◆
东北地区。
一条地图上没有的小路,穿梭在奥羽山脉之间。
沿著这条小路直走,正好能仰望和贺岳的位置,深邃森林中出现一座四角形的朴素建筑物,如同一整块水泥块。
这是一间收容所。收容所本身占地一公顷左右,四层楼高,与一般集合住宅差不多高度。
〈奥羽和贺岳特殊收容所〉。
特殊的意思顾名思义。
有一名罪犯无法收容在普通监狱,政府特地建造这座特殊收容所,专门关押这名罪犯。
基于其特殊性质,日本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间收容所。
位置距离城镇需要花上两个小时,不可能有人误闯。
这里形同陆上孤岛。
本来应该是如此。
这一晚,收容所四周的森林忽然出现几道人影,蠢蠢欲动。
这些人是越狱犯。他们也趁〈傀儡王〉引发的骚动趁隙逃出监狱。
他们曾和这间收容所里的罪犯,一同追求理想。
「只召集到这一点人吗……」
一名中年男子似乎是首领。他望了望缩在草丛中的众人,叹了口气。
「〈联盟〉的追兵在我们会合之前,就逮捕其他同伴。他们不择手段动员学生上前线,算是正确的选择。」
「啧。那些家伙是在监狱待到傻了吗?太窝囊了。他们动员的小鬼生在这种悠哉到不行的时代,让人宠上天。怎么能输给这种骄纵小鬼。」
「继续等来不了的人,也不是办法。只能靠在场成员动手了。」
其他人气愤怒骂到不了集合地点的同伙。首领制止他们,摊开一张纸。
这是眼前这座收容所的内部平面图,他们费尽心思才拿到手。
「〈教主〉现在被关在〈哀霜地狱(Cocytus)〉。〈哀霜地狱〉位于收容所的最深处。他们用『极低温』气体冰冻受刑人,再收容在特制单人房里。」
「的确是名副其实。」
「我方战力是十人,人手够吗?」
「不算足够,但〈联盟〉内部只有少数人知道这间收容所,警卫人数并不多。」
「更何况,我们只要抵达最深处,就能接受〈教主〉的援助。不考虑回程,十人算是勉强撑得住。」
「是一定要有办法撑过去。」
首领强硬地重复对方的话,语中带著警告。
光只会说勉强,代表决心不足。
他的眉间挤出深纹,呻吟似地说: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看过俗世的模样……太悲惨了。」
周遭的男人听见首领哀叹,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完全如同〈教主〉所说。所有人只是苟活在世界上。国家、国民,人人都不敢与周遭起冲突,顾虑旁人脸色,守著表面的和平。」
「世上不存在不争斗的生物。想抢就抢,想侵犯就侵犯,想杀就杀……这才是人类最正确的模样。实在令人唏嘘。」
「时代如流水,强行阻止水流运行,水只会停滞、腐化。〈联盟〉太愚蠢了,一味阻止俗世之水流淌,世界只会忘记进步,在淤泥中逐渐腐烂。上天给予人类如此美丽的形貌,再这样下去只会违背上天的美意。实在惨不忍睹,吾等无法再直视一分一秒……!」
首领说完,手中显现碧蓝长剑。
他站起身──
「走吧,让我们毁掉那座名为和平的『堤防』,阻止人心继续腐坏,并且告诉他们!战争才是谋求上天『赐福』的唯一途径……!」
「你们这些家伙一把年纪了,别一直给人找麻烦。」
「「「喝──!?!?!?」」」
突如其来的侮辱。
紧接著,白光照向这群男人。
白光来自于巨大探照灯。
一名西装女子站在探照灯的光亮前方。他们认得那名女子。
当然认得了。
他们被判无期徒刑,长年关在监狱,但是日本的伐刀者一定认得她。
「〈世界时钟(World Clock)〉新宫寺黑乃……!」
「〈钟画(Clock draw)〉。」
转瞬之间,一声枪响,数百发子弹贯穿这些男人。
◆◇◆◇◆
「哎呀,幸好有两位在场,真是帮大忙了。」
收容所所长深深放低早已光秃的头顶,向〈联盟〉日本分部部长黑铁严,以及他带来的黑乃致意。黑乃方才绑住所有攻击收容所的歹徒,扔进戒护车,送回原本的监狱。
「没想到他的手下竟然能找到这里。我们早就控管资讯,他跟这间收容所并不存在于台面上的资讯……为什么他们有办法抵达这间收容所?」
「〈天导众〉有段时期曾与翼赞党联手,针对日本于战后加入〈联盟〉一事进行抗争。或许他们还保有当时的联系管道。实在令人遗憾。」
这类见不得光的关系,至今仍像黑霉一样,在政治圈、财经界各处留霉根。严本就犀利的眼神变得更加带刺。
黑乃走在严的身旁,问道:
「恕我直问,部长,〈天导众〉究竟是什么样的团体?」
「那群人是恐怖分子。就是他们引发战后最严重的恐怖攻击〈占领帝都旅馆事件〉──」
「我知道这起事件。」
〈占领帝都旅馆事件〉。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政府决定放弃所有殖民地,选择成为〈国际魔法骑士联盟〉加盟国。当时引发一连串的抗争活动──又称反安保抗争。抗争的结果,引发了这起事件。
「日本为了加入〈联盟〉,举办一系列的形象提升活动,其中一项就是中学生国际交流赛。当时法国、英国以及义大利的准学生骑士与率队教师入住帝国旅馆。恐怖分子却将学生、教师监禁在旅馆内,不但发生战斗,还牵连一般入住旅客。死亡人数一百四十五名,重伤人数两百八十名,是战后日本最严重、最惨烈的恐怖攻击事件。
听说事件主谋是参与反安保抗争的宗教团体……但事件发生在我出生很久之前,我只知道宗教团体名为〈天导众〉,并不清楚团体本身的模样。」
黑乃只知道事件概要,以及事件波及所有主张反对安保的政治家,大批政治家因此倒台。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若不是这次直接参与处理相关案件,她恐怕也没什么兴趣。
不、就算她好奇,大部分相关内情都和这座收容所一样遭到控管,也无从得知。
严回答黑乃的疑问。
「……说得直接一点,那群人赞扬『战争』,唾弃『和平』。」
「类似〈解放军〉?」
严摇了摇头。
「他们比〈解放军〉更糟糕。〈解放军〉的目的是以暴力建造新世界,试图让伐刀者高于所有社会阶级。动机在于利己的控制欲或金钱。
〈天导众〉却不同。对那些家伙而言,暴力、斗争并非手段,而是目的本身。他们认为人类最正确的型态就是互相竞争,斗争会促进成长与进步,这些都是上天赐与的『恩惠』。所以他们奉斗争为美德。」
「……为什么这种没有建设性的思想团体,会参加反安保这类政治活动?」
「当时日本政治圈一分为二,执政党提倡和平路线,支持加盟〈联盟〉;在野党则是主张自不量力的斗争路线,提倡亚洲二次殖民地化计画,妄想称霸亚洲。根据被捕教徒的证言,那些家伙之所以支持在野党,只是因为亚洲二次殖民地化计画,必定会衍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还真是让人傻眼……」
「那些家伙的危险思想彻底呈现在〈占领帝都旅馆事件〉。这起事件为了保护受害者隐私,有内情并未公开。」
「有限制报导,是吗?」
严点头。
「这起事件之所以死伤者众多,新闻媒体归咎于旅馆遭占领,以及救出人质行动时都发生战斗。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一天,〈天导众〉占领旅馆以后,把大约三十名参与交流赛的外国儿童聚集在旅馆的接待室,逼迫他们互相残杀。」
「……!!」
他们会释放最后存活下来的人。
〈天导众〉对孩子们说道。
这些孩子当然尝试过反抗。
他们年纪虽小,好歹也是一名伐刀者。
所有人同心协力,总会有办法脱险。
但是当自称〈教主〉的男人展现力量,他们顿时打消反抗的念头。
──他们如果挑战这个男人,所有人必死无疑。
在场所有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下场。
于是,一个个年幼的男孩、女孩彼此残杀,血流成河。
他们只剩下这个选择。
「幸存者表示,那些家伙的〈教主〉每看到一名儿童死亡,就会悲痛哭喊,彷佛死去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女。」
「嗄!?自己命令他们送死,还有脸这么做?」
「没错。」
「……疯子。」
严当然也这么认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保持正常思考,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价值观,所以不需要理解。我们只需要知道,那些家伙的〈教主〉就关在这里,而他极度危险。所以每一个知道这座收容所的职员,我们都会告诉他真相,提高他们的责任感,以求坚守职务。」
收容所所长闻言,同样沉重地点头。
「……是,在这里工作的所有职员,每天都战战兢兢地面对工作,不惜拚上性命,也要继续关押那个恶魔。所以〈傀儡王〉引发混乱的时候,管理系统竟然当机了,我们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以为有外敌来袭,幸好只是停电,我们才松了口气。」
「等等。」
严顿时停下脚步。
「管理系统之前当机过?」
「咦?是,但是只当机了短短几秒。这里的设备有预备措施,主电源如果故障,会马上切换成备用电源。毕竟是很重要的设施,建筑物本身设计严谨,这点程度的故障并不会──」
妨碍日常运作。严并未听完所长的解释,开口说:
「新宫寺,跟我来。」
他随即快步通过走廊。
「部、部长?您要去哪?」
「〈哀霜地狱〉。我必须亲眼确认那家伙还待在牢里。」
「什么!?请、请您留步!不可能确认的!〈哀霜地狱〉是几十年前建造的装置,里头本来就没有设置监视摄影机,必须打开三十公分厚的气密墙,才有办法确认内部!难、难不成您打算现在打开〈哀霜地狱〉!?」
「没错。」
所长一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喊道:
「您这么做更危险啊!系统当机时间不到三秒!不可能有人在那短短一瞬间,不惊动任何人就逃狱!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部长您怎么能为了安心,提高犯人越狱的危险性?您别开玩笑了!」
「所长,你打从一开始就误会了。」
「嗄?」
「对方就是做得到那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性。家父玄马顾虑这点,才特地建造了〈哀霜地狱〉。」
「……!」
「我们是为了守护国家而存在。假设一个危险至极的罪犯早已逍遥法外,我们还认定他仍然关在牢里,这远比打开大牢危险许多。」
严一行人一边争论,一边穿过狭窄的走廊,抵达〈哀霜地狱〉所在的房间。〈天导众〉〈教主〉就关押在这里。
房间十分宽广,天花板挑高到四楼,宽深都超过二十公尺,彷佛一座机棚。
房间墙面从地板到天花板,塞满了电子仪器,全都如呼吸般规律闪烁亮光。
中央有一座三公尺高的金属圆柱。电子仪器各处拉出配线、管线,沿著地板延伸至圆柱底部。
这座圆柱正是〈哀霜地狱〉。
关押〈天导众〉〈教主〉的单人牢房。
「……这座装置规模真大。」
「一座不会毁坏、不会停歇,永生永世冰冻囚犯的监狱。那个年代,彩色电视机才刚开始在普通家庭普及,建筑师为了尽量满足政府不切实际到极点的要求,费尽所有科学技术与物资,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成果,就是这座监狱。」
据严所说,现在能看到的大批电子仪器,不过是监狱的一小部分。
这座收容所的总面积达一公顷,维持〈哀霜地狱〉的装置就占一半以上。
严来到圆柱前,对黑乃下令。
「新宫寺,我以日本分部部长权限,解除你的禁技限制。那家伙只要动上一根手指头,我会出手制住他,你就连同时空间一起毁掉那家伙。」
「〈粉碎时空(World Crisis)〉会牵连到部长。」
「无所谓,我就跟著陪葬。绝对不要奢望只打倒他一个人……当时的日本除了关住他,别无选择,不可能打倒这个男人。你最好当作自己在对抗一场天灾。」
「……我明白了。」
黑乃听完严的指令,冷汗直流。
严不懂开玩笑。
他严肃、强硬,是彻头彻尾的石头脑袋。
日本的魔法骑士人人都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夸饰过的话。
眼前的罪犯,居然能让严给出如此夸张的评价。
黑乃做了一次深呼吸,显现灵装──黑金、白银色泽的双枪。
她举枪,以便随时施放禁技──〈粉碎时空〉。这项伐刀绝技是以操控时间之力胡乱扭转时空,直接毁坏时间与空间。
严确定黑乃做好准备,单膝跪在圆柱的底座前方。
「请您等等,部长!我现在就让系统控制员开锁──」
「不需要,现在拖上一分一秒都嫌慢。」
他伸出右手,触摸底座。
「〈铁血方阵〉!」
严的右手散发红光,红光有如血脉,瞬间爬满房间各处,无数电子仪器的风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开始猛烈旋转。巨响围绕了整间房间。
房间几乎随之震动的声响之中,中央的圆柱开始分解。
〈哀霜地狱〉内部充满极低温气体,隔著数十片气密墙。现在气密墙一片片收进底座下方的地底空间。
风扇排风本来使得房间闷热不已。而气密墙每收一层,房间内的温度就越来越接近冰点以下。
于是,最厚的气密墙收进地底,极低温气体一口气扩散到房间每一处。
刺骨寒意冷得所长直哀号。
严站的位置让他直接承受气体侵袭,气体刮过眼球,他却一声不吭,甚至不顾眼球刺痛,完全不眨眼。
他以钢铁般的毅力忍住疼痛,直睁著双眼。
危险人物就在白皙雾气之中,他不能漏看对方的一举一动。
然而──严的努力全白费了。
白雾散去,里头却空无一人。
枷锁没了该拘束的犯人,无力地躺在牢笼里。
「…………果然。」
「这、这怎么可能!到、到底、到到到到到底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所长震惊不已,软了脚,倒在寒气中。
明明他刚才一碰到气体,就软弱地惨叫,现在却完全不吭声。
他就是这么惊慌失措。
但事到如今,囚犯何时逃狱,根本不重要。
现在没有闲时间厘清原因跟追究责任。
严马上下令:
「所长,现在尽速联络总部。发生紧急状况──〈大炎〉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