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画的告白(1 / 2)
以假舞姬的身分回到房间之後,小蜜正在床上揉著自己的眼睛。
轻柔的淡色头发贴在有些凌乱的浴衣肩膀部分。
「早啊,一骏河小姐。」
对她说话其实需要相当大的勇气。不论是被骂「低级!」或者是「干嘛忽然跟我说话」都没关系。如果说心里没有淡淡地希望昨天那种情形只是一时的错觉那就是骗人的。
但是,小蜜却……
「学姊你早…………」
却连眼睛都不看他,只是略低著头如此低声回答道。还没结束。
恶梦般的情况不是在做恶梦而已,跟昨天相同的情况今天也再度呈现在眼前。
就算想回到从前,也已经不可能了。
真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吗?
一楼的大宴会厅终於开放,旅馆『白兔苑』的开幕纪念派对正式开始了。
即使到了上午十点派对开始的时间,主人的独生女爱丽丝仍没有出现在会场里,而这件事也成为了参加者的话题之一。妮娜·布莱斯只能边苦笑边说「真拿这孩子没办法」,但随著时间流逝,她的笑容也愈来愈僵硬。
会场的角落排列了许多热食,穿著鲜艳服饰的绅士与淑女一边站著进食,一边聊著天。但……
「——那是青美女学院的制服吧。真是太令人怀念了……我和那里的理事是好朋友,我妹妹夫家表妹的女儿也是青美毕业生,你知道吗?」
「抱、抱歉,请恕我才疏学浅……」
「最近女孩子的教育真是完全不行。说起来真是丢脸,根本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数好。礼服只要有一件制服就足够了。对,就像你一样,你能这么淳朴真是太好了。身上的缎带以及过膝长裙实在是太棒了……」
雪国第一次知道。
被穿著西装的大叔们包围竟然那么讨人厌!
「我本身也对教育非常关心。〇〇大学的佐佐教授与我相当熟识。据他说,现在还算不错的教育机关就只有〇〇高中与××女子学校,其他的……(中略),总之你的缎带和过膝的长裙真的很不错。」
啊啊,真想杀人!
旁边像海浪般不断压过来的中年大叔真让人不由得兴起这种危险的想法。
吃完早饭换好衣服,当他一来到派对会场时,就已经像这样被团团围住而没有退路了。大叔们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少女和制服呢?为什么这么喜欢缎带,这么喜欢『保守』的女孩子呢?虽然很能了解他们的心情,但又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实!
「哎呀,我这个人其实不喜欢沉浸在怀旧的气氛当中。说起来教育呢,就是由知识和礼节开始(中略)所以呢(中略)我对於缎带和膝下长裙……哦哦,这不是〇〇先生吗?上次见面是新年会时的事了吧(後略)」
我是因为没有其他衣服可穿才会穿制服,还有你跟教育界的谁熟我根本不知道,也完全不想知道!
当雪国以快溺死的心情看著周围时,刚好在视线的末端看见舞姬。她现在正以一身轻便的『雪国』装扮,在食物供应区里不断拿著东西。那被堆得像座小山的烤牛肉,难道她打算一个人全部吃完吗?
(救命啊,小舞!)
传送念力过去之後,奇迹竟然就这么发生了,舞姬忽然转过头来。双胞胎真是太神奇了,已经可以上电视表演了吧!
「嘿,你有看到会长他们吗?」
「你是说芝目同学他们?」
「思,从早上开始就有点奇怪……应该说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了。」
找一下的话应该就能看到,因为现在人都挤在这里面。舞姬微妙地绷了张脸在四周围寻找。
不过,只要跟她一起行动的话,就可以跟这些烦死人的大叔说再见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那小舞,我们一起去找……」
「雪国先生!舞姬同学!」
这次换成舞姬脸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蝶间林典子随著开朗的声音往这边跑了过来。
今天的她身上也是穿著华丽的丝绸午礼服。
强调高耸胸口的奶油色外套以及优雅地往脚跟流动的长裙对容貌成熟的她来说相当合适。而且,这次她还特意在衬衫等地方加上了许多蕾丝,积极加入『可爱』系的装扮。
跟她住在同一寝室的雪国知道,她那充满气质与光辉的美貌都是为了要见『雪国先生』所做的精心打扮。
光看外表的话,现在已经想逃的舞姬的确长得跟雪国一模一样。当然,蝴蝶之宫是带著优美的微笑往舞姬的方向靠近。
「太好了,我找你好久了呢,雪国先生。」
「蝴、蝴蝶之宫……」
「哎呀,雪国先生你真是的……怎么知道那么让人不好意思的称呼呢?学生有这种外号实在太夸张了,对吧?」
假冒雪国的舞姬看见因为害羞而脸红的蝴蝶之宫後,只能像看见在天上飞的猫鼹般凝视著她。
蝴蝶之宫还是忸忸怩怩地表现出害羞的模样。
「我今天下定决心要跟雪国先生你好好谈一谈心,应该没有问题吧?」
「啊啊,是这样吗……但是我……」
「雪国先生现在应该有空吧?」
「不,我现在正要把这盘烤牛肉——」
「你有空对吧!那我们走吧,这里有点吵呢!」
「烤牛肉——」
被那对丰满的胸部紧靠在手臂上之後,舞姬就被蝴蝶之宫这个恋爱中的女人给强行带到人群的外面去了。
雪国一个转身,只见到大叔们依然以雪国身上的缎带与膝盖下长裙的青美制服为目标。
「哎呀,小姐,话讲完了吗?」
才没讲完呢!
「我拿水果来了,你喜欢吃芒果吗?」
这些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下次来我们家的别墅玩吧。虽然在叶山,不过是由××公司的〇〇先生设计和建造的。我和他从以前就熟识了。来的时候务必以缎带和过膝长裙的打扮……」
「哈哈哈哈——」
难道没有人可以解救我吗?
「啊——淡谷弟。」
「现在是舞姬才对吧?」
SEC!
「芝、芝目同学!」
「喂、喂,女孩!」
雪国强行中止话题然後遁逃。SEC、SEC,所有小姑娘的同伴SEC!虽然我只是男扮女装,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雪国以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拨开人群走过来後,发现芝目出现了很奇怪的表情。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假扮成舞姬的雪国,然後开口说:
「……穿制服来参加派对,你的癖好真是特殊哪,淡谷弟。」
「我有在反省,今後也绝对不会再犯了,所以拜托你帮我想办法处理一下那群大叔吧!」
说完,他立刻指了一下背後那群跟班。
大叔们把手放在下巴上,一起露出了笑容。
「看来这群独特的族群都很喜欢你啊,而且看起来都很有钱唷。」
「我是男的!」
「很遗憾啊,淡谷,我们真的很想帮助你,但是——」
芝目跟往常一样还是很亲切,只见他用那开朗的笑容转过身去。
站在那里的是其他SEC成员以及三个没见过的女孩子。
应该是年纪与雪国他们差不多或者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子。这三姊妹长得非常相似,出席这种场合却穿著相当休闲的服装,不过倒是满可爱的。
「芝目同学,怎么了?」
「我们快走吧!」
女孩子们为了催促芝目而不断招著手。
看到这不可能的光景之後,雪国不禁想揉揉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是她们昨天晚上主动跟我们搭讪啊。说被父母强行带到这里来,觉得很无聊,接下来她们就约我们去骑脚踏车兜风呢。」
「怎么可能——」
「她们还说在湖附近有艺人开的可爱商店。」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有了这么棒的邂逅。
「那、那、那我该怎么办——」
「淡谷……」
芝目把手放在仍难以置信的雪国肩膀上。他的眼睛充满了笑意。表情虽然严肃,但眼睛却幸福地笑著。
「你知道吗,在人生的十五年当中,我们一直只是观众,根本连站到舞台上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们就算有一次机会站上台——受女生欢迎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你不这么认为吗?」
「……思、思,应该是吧……」
「你也同意吧!大哥那边你就想办法帮我们隐瞒一下!」
Adieu,AdiosAmigo!芝目就这样挥著手离去。
笨蛋、背叛者,被舞姬知道了我可不管唷!
就算雪国在内心拚命咒骂著,他们还是离开,就这样无情地走了。
大叔们依然微笑等待著。不要啊,我已经不想再面对他们了。
「——那可真是太棒了呢!」
这天籁般的声音让雪国的心跳加速。
就在後方四点钟方向,雪国对自己这样的本能不禁苦笑了起来。为什么自己无论在什么地方或是什么距离,都可以马上分辨出她的声音呢?
一骏河蜜也跟现在的雪国一样被客人包围著。她身穿柔和的粉红洋装加上同样颜色的大缎带,就像玩具箱里拿出来的洋娃娃一样。
在她身边的是昨天在演唱会里认识的音乐相关人士。只见她用相当熟练的手势作出附和的动作,有时更发出笑声。看起来没有一丝勉强与自满的样子。
对她来说,这或许只是很普通的社交活动也说不定。
自从那件事之後,他就没有和小蜜好好说过话了。虽然她表面上跟往常一样与雪国交谈,但总是有点生疏的感觉,而且眼睛也不愿意与雪国相对。
但是,在这里她却有笑容。难道面对雪国以外的对象就能笑出来吗?
(为什么呢……)
不要笑好吗?不要一脸没事的样子好吗?
连她现在面对派对客人的表情,对自己来说都显得太过耀眼了。在刺痛的心底,确实可以听见某个声音。对著我没办法笑的话,那就不用笑了。不要跟任何人碰面,只要静静待在那里就好——那是说出自己心里想法的声音,也是充满私欲的集合体与岩浆。自己到底是有多自私任性啊!
「家母目前正在东京排练当中——」
这时,在人群中的小蜜忽然停了下来,看来是注意到伫立在外围的雪国了。
但是,接下来她所采取的,是目前为止最让雪国感到痛苦的行为——
「啊!」
她忽然挤出人群,奋力往外逃去。
被逃开了。
她是那么害怕我。拒绝、拒绝,一味拒绝——
「……怎么了?小姐,没看到自己的朋友?」
别哭啊我。
比起想哭,比起沮丧,这种由心底深处涌现的感情究竟是——
「太过分了吧~~~~!?」
他用力推开大叔们,如此叫著,然後朝小蜜追了过去。
***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道谢。那时候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你知道吗?雪国先生。」
「哦,是这样啊……」
「下次也来我家玩嘛,我家人也这么说喔。」
「不,我呢……」
假雪国,也就是舞姬,现在依然被蝶间林典子绑架当中。
与蝴蝶之宫你一起喝下午茶会让人肩膀酸痛,所以敬谢不敏。这种话应该不能说出口吧!因为她现在不是以舞姬,而是以『雪国』的身分在跟蝴蝶之宫说话。
舞姬拉起自己的短发抬头望著天空。
之後,她更被带到房子後面的庭院,在类似梯田的小路上漫步著。听说这里叫做纯白庭园。如果是雪国的话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不过舞姬可就没什么兴趣了。听到「这里真是漂亮」这种话之後,她也只能暧昧地点了点头。
亲切又体贴的蝶间林典子简直像没见过的另一个人,舞姬心里不安地想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背後的拉链会打开,然後恢复本性爆出毒舌来。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纪和子像前面吵过多少次架了。彼此让对方尝到的苦头可以说是不分上下,而那个天敌蝶间林典子现在竟然……
蝴蝶之宫趁著避开拱门上树枝的动作,顺势攀上了舞姬的手臂。一股软绵绵的感触传到了舞姬的手臂上。蝴蝶之宫虽然道了歉,但却不马上放开手臂,胸部依然压迫著舞姬,感觉上似乎是在等待舞姬作出什么反应一样。
「……你很冷吗?」
「咦?」
「不然怎么好像非得靠在我身上一样。」
「哎呀……」
顿时蝴蝶之宫无话可说,接著脸变得愈来愈红。
「…………就、就是说啊,我的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呢!」
「这样啊,请多多保重。」
感冒可就不好了,很不好。
所以,她才会脸色发红,眼睛里还噙著眼泪。舞姬像是想通了似地点了点头。
泛著些许红潮的脸颊、光泽圆润的微笑红唇、不经意地往手臂压过来的胸口,这些本来都是对男性最直接了当的表示,可惜舞姬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啊。
面对完全无视这些表示的假雪国,蝴蝶之宫几乎快哭出来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是真不懂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蝴蝶之宫一边想著,一边调整因为太努力而形状乱掉的衣领。
「你还是喜欢围裙……围裙洋装那种路线的女孩……?」
「啥?」
这个人在讲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
当舞姬觉得很累而叹了口气时,忽然有很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呜咿咿咿咿咿咿,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
随著奔跑速度朝著这边过来的悲鸣愈来愈大声。接下来,她们看见了人影。只见全力移动著的高跟鞋踩到了粉红色礼服的裙摆,瞬间便逼近到舞姬她们的眼前。
「学姊这个笨蛋……」
只吐出这句话就又向前跑去的少女。
两人被这种景象吓呆而停顿了十五秒左右。刚刚跑过去的应该是一骏河蜜吧,应该没错。
「——喂喂喂,我不是要你等一下吗~~~~!」
接下来,在像鬼怪般的咆哮往这边接近的同时……
「别光看,快追上去啊!」
摇晃著长假发的女装弟弟——雪国也跟著跑了过去。
舞姬和蝴蝶之宫不由得往附近的板凳上坐了下去。
那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呢?
***
(怎么办?我已经不行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小蜜一边承受著无法忍受的痛苦,一边从房子里面逃到外面来。愈是要自己冷静下来别去想那件事,『学姊』的脸就愈是在脑海里浮现,接著便会想起昨天晚上跟蝶间林典子所说的话。
在那之後——
在食堂与爱丽丝一起唱完歌之後,自己像个笨蛋一样乱了思绪而逃走,随後从追上来的是蝴蝶之宫。
她默默地抱住小蜜,在她冷静下来之前一直待在她身边。实在是个体贴的姊姊,自己也真的很感谢她。
「——稍微冷静一点了吗?」
回到屋子里,用房间里的热水瓶泡茶给她暍的也是典子。
把茶杯拿给坐在沙发上的小蜜後,蝴蝶之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说:
「你总是突然做出这种吓人的事情,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谢、谢你,典子姊姊……」
小蜜微微地点了点头。真是丢脸。那时候自己一定满脸通红吧?已经犯下的错当然无法挽回,但小蜜自己也搞不懂那时候为什么会哭了出来呢。
「……真的很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一团乱……」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唷。」
看著小蜜的蝴蝶之宫微微一笑之後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小蜜……」
——不可能有那种事!
小蜜到现在仍强烈反对那句话的内容。Doubt。那绝不是真的。虽然她是学生会首席,是全校学生景仰的女生,是个温柔的烂好人,而且没有缺点。听说也有许多粉丝或是仰慕她的人,但绝不是那样的。小蜜就这么坚持主张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发生,然後拚了命地保持平静。
但瞧瞧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我受够了……)
没办法看著她的眼睛,没办法跟她见面,光是听见声音就冷静不下来。
脑袋里面尽是蝴蝶之宫所说的话,让小蜜感到坐立难安。
为了能成功脱逃,她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连小时候在这座白兔苑後面迷路时走过的路径这时也派上用场。那是穿越後院篱笆,由山坡绕远路到私人道路外面,然後又从前面门廊绕回小径。
小蜜摇摇晃晃地蹲在人口附近的石梯上,拚命调整自己的呼吸。身上精致礼服的裙摆已经完全绽线。即使她现在的身材仍相当娇小,但当时和王子及布偶可以轻松穿越的小径,现在可以说是硬挤才勉强通过。
学姊这个笨蛋。
我这么拚命逃跑,不就像那个人所说的——
「不、要、逃、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
「为什么要逃走呢?为什么要逃走呢?为什么要逃走呢?为什么要逃走呢?」
——突然从树丛里跳出一名美少女……是学姊!真不敢相信,她是怎么追上来的呢?
拍掉黏在头发上的树叶後,『清亮丽人』再度逼近,而且是一脸怒容地追了上来。
拜托你,不要管小蜜了好吗!
***
雪国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相当怪异的事情。
你的兴趣是什么啊?淡谷雪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发出悲鸣,然後连滚带爬地逃走吗?竟然让人家又哭又跌地跑走。不过,自己已经没办法停止了。
「等等!」
「我说不要就不要!」
假扮舞姬的雪国与小蜜的官兵捉强盗游戏再度由屋外转移到白兔苑里面。前面逃走的是盛装打扮的少女,後面追赶的是男扮女装的少年。由於其他人几乎都集中在派对会场里面,所以他们便摇晃著零乱的头发,在无人的走廊或客房里到处乱跑。
小蜜先是以S形绕过装满清扫道具的台车,但接下来碰上的另一台却闪避不及而用左脚把台车和水桶整个踢倒。流出来的水和泡沫在地毯上扩散,穿著裙子的雪国则踩在上面跑了过去。
真不知道小蜜为什么要躲我躲到这种地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每当听到她那种胆怯的叫声,雪国心中的疑问、不安与愤怒便不断炸裂,让他不得不继续追下去。
「至少跟我讲个话吧!让我跟你道个歉总可以吧!?」
「不用跟我道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蜜打开接下来要逃进去的房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像是吓了一跳似地整个人僵住,但可能是察觉雪国已经追过来了吧,她犹豫了一阵子之後,还是冲了进去。这种模样让雪国感到相当愤慨。
(这家伙……)
雪国也马上冲了进去,门的另一边似乎是工作人员用通道。躲在叠起来的纸箱阴影下卿卿我我的——是男侍者阿耀与女服务生小樱两人。
「祝你们幸福!」
「谢、谢谢你啊,客人……」
两个人合好是很不错,但现在不是在那边亲热的时候吧。快点去做事,不要再摸鱼了。
洗衣室之後足床单用品室、工作人员休息室,每个入口虽然都挂著门牌,但实在太多部室了,根本就记不住。他们跑在与外部装潢根本无法相较的简朴走廊上,不时与工作人员擦身而过。其实,穿著破烂礼服与女校裙子出现在这里的雪国他们,可以说比旅馆里都会有的鬼故事还要怪异。
「不要过来!不用过来!我不行了!都是小蜜不好!我不能再跟学姊见面了!」
「为什么?」
「总之,你别过来就对了!」
目前他们的所在地是厨房。在这个有类似热带烟雾与大厨指示到处飞的地点正中央,小蜜如此大声叫著,手上还拿著工作用笊篱当盾牌。不知从何处传来「汤品追加!」这样的叫声,雪国毫不理会地继续往前进。小蜜丢下笊篱之後又开始逃走。当雪国将更深处食材室的门打开时,感觉好像快被锁上的样子,因此他只好奋力将脚给塞了进去。
痛死了。用半边身体抵住关上一半的门,手中紧紧握住门把,拚命忍住因为脚尖被门夹住而痛到快流出来的眼泪。
「……你、你在做什么啊,学姊!」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雪国只能够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但是……
「我也无法接受你什么理由都不说就避著我!」
不能接受、无法接受,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小蜜透过门扉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带了点湿气。
「拜托,请你不要这样了好吗……」
「为什么说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呢?」
「因为典子姊姊这么告诉我了,有问题的人是小蜜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不过是普通的毛病而已。所、所以……请你别管小蜜了。拜托你,好吗?」
「我办不到啊!」
雪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可能的,我办不到啊,一骏河小姐是个好女孩。你是这么可爱的女孩,而我一直想跟你变成好朋友。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注意你了。」
在一见锺情之下冲进了女校,发现理想与现实中形象的差距後,可以说吓了一大跳,但最後还是接受这才是真实的小蜜,并且重新喜欢上她。
从冬天到春天,再由春天到夏天,好不容易才来到像这样能互相亲密说话的地步,当然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愈来愈奢侈。
已经没办法离开她了,不能接受自己没办法待在小蜜身边。
让她发脾气的人是我,凝视著她的人也是我。自己就这样随著她又哭又笑,真想直接对她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雪国牺牲右脚所创造出来的十公分缝隙让门没能锁上。
悄悄打开门後,他发现一骏河蜜整个人蹲在水泥地板上。
「太狡猾了,学姊,不要现在才跟小蜜讲这种话……」
在电灯泡发出照亮蔬菜纸箱与打扫用具的微弱光芒下,红著脸颊、整个人哭得惨兮兮的女孩正抬头看著这边。
听见她沙哑的声音、看见她没办法继续拒绝的态度之後,雪国笑了起来。谢谢你。心里涌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暖流,让他也蹲到跟小蜜相同的高度。
「夹到……你的脚了……不要紧吗?」
「思,不要紧唷,我才想问一骏河小姐,你不要紧吧?」
「这些只是擦伤而已。」
除此之外,小蜜注意到自己在穿越旅馆後面斜坡时把裙子扯烂了,整条大腿露在外面,於是她急忙把剩下的布料拉直。但是,雪国在意的是她在跑过斜坡时所造成的擦伤。他把手帕递了过去,小蜜一脸不好意思地接了下来,然後撩起裙摆,把手帕盖在泛红的伤处。
「真要说奇怪的话,我还比较奇怪呢。你看,现在虽然是这种模样,但事实上呢……」
在她旁边的雪国正准备拿下假发而把惯用的左手往上伸。
就在这个时候。
「——很高兴你能过来,百濑先生。本来以为你不会来的。」
忽然有光芒由外面射进微暗的室内。
本以为只有一个人口的食材室,其实也可以从外面进来。
看情形进来的人也跟小蜜他们一样惊讶。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手还放在金属制的门把上,爱丽丝·布莱斯就这么停止不动。
她身上还穿著印象中的直筒小可爱与短裤,再加上运动外套这种轻便的打扮。而她的背後……
(百濑?)
——「摸不著头绪」,老实说这就是雪国他们心里的想法。
门的另一边是业者使用的停车场,停在里面的只有寥寥几辆车而已。从早上就行踪不明的爱丽丝,身旁带了一名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不对,也不是完全陌生。
自己曾经从这个人手上拿到过桃子,就在昨天。
「……这两个家伙脸上出现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耶。」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国如此问道,询问的对象当然是爱丽丝。
她带来的那个男人,瘦长的身高与身上蓝色的工作服自己还有印象。虽然没有戴面罩与墨镜,但还是可以认出那是斜坡下面民宿的年轻店主。
「什么怎么回事,正如你们所见啊。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以见证人的身分,听听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
见证人——为什么需要见证人?
她挺起胸膛露出挑战的笑容,那模样就跟戏弄雪国的时候一样,但同时又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劲。
到底为什么需要见证人呢?
「正如你所见,我外表虽然和妈妈长得很像,但也有非常不同的地方。为什么我的头发不是像妈妈那样明亮的颜色呢?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现在在旅馆里的冬川雅彦及小田嶋工业的社长说不定就是我爸爸的谣言。」
「我可没听说。」
正当他准备说「怎么可能听说呢」的时候,身旁小蜜脸上的表情却又有些不自然。
难道说……
「……一、一骏河小姐?是这样吗?」
「啊……只是隐约听到一点传闻而已……」
这让雪国半晌说不出话来。在雪国不知道的时候,旅馆里关於爱丽丝的八卦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接著,爱丽丝又开口了。她扬起那宛如小恶魔般的嘴角,就像是要强调给自己听一般:
「我确实因为不想让人看笑话而埋怨妈妈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来。但是呢,妈妈对於这座兔羽山的确有难以割舍的理由。我很想把那理由给弄清楚。我问你,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兄妹呢?晴继·百濑先生。」
——九岁,第一次来到兔羽山时足下著小雨。
在冒著白烟的温泉街外围,不停下著的冰冷雨滴与不认识的人家所举行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