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八章 因之为羽翼(2 / 2)


杨宁听到这里,不禁沉思起来,目光在萧旒黯淡的眸子里停驻了片刻,眼中突然寒芒暴射,也不招呼一声,便一掌向萧旒拍下,萧旒心中一惊欲要闪躲,却只觉这一掌如山岳之势,竟是无可闪躲,虽然两人一立一跪,高下相距甚远,可是杨宁手臂一长,就已经轻轻松松地按在万旒丹田之上。萧旒惶惑之间只觉一缕连绵如蛛丝,温和如春水的内力瞬间占据了整个丹田,原本残破疲弊的经脉竟然再度焕发出生机无限,原本凝滞的真气竟然再度运转起来,随着那股绵密和煦的真气运转了几个周天,竟然和自己本身的内力,以及散落在奇经八脉的真气融合起来。不知不觉中,萧旒已经盘膝而坐,按照早已荒废的师门心法自行调息起来,初时还觉难以控制,到了第九个周天的时候,只觉真气川流不息,如行九曲珠,而且充盈流畅更胜当年。等到运行了六十四个周天之后,萧旒只觉眼前一片光明,四肢百骸皆如浸没在温水里面一般,暖洋洋地舒服至极,口中不自禁发出长啸之声,声若龙吟虎啸,连绵不绝。

等到萧旒清醒过来,望见杨宁宛若悬崖孤松般傲然孑立的身影,只觉脸上一片湿润,这十余年来,他每次运气行功都觉得经脉窒碍堵塞,再加上体内隐患难以消除,每每觉得心灰意冷,若非他心智坚毅,再加上斋主以重任托付,恐怕早已经疯掉了。这些年来,他是第一次将真气完整的运行了大小周天,感觉到雄厚充盈的真气,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不由泪流满面。

杨宁却不理会萧旒感激涕零的目光,只是淡淡道:“你的武功虽然废去多年,但是你并未放弃修炼,再加上时时和丹田火毒抗衡,一旦融合了真气,内力强劲已经少有人及,现在你内患已经消除,其实再花一年半载,就可以达到目的,现在我助你一臂之力,提前完成真气融合的最后一步,如今你的内力已经更胜从前,凭你的资质和坚忍性情,想必三年之内又可为我圣门添一先天高手了吧。”

萧旒拭去泪痕,起身再拜道:“帝尊恩重如山,弟子纵然是肝脑涂地,也难报答于万一,若是帝尊不弃,弟子惟有将万宝斋七十二处分店名册献与帝尊,请帝尊笑纳,更求帝尊不弃驽钝,将弟子收录门下。”

杨宁听到此处不由愣住了,盯着萧旒看了半天,怎么看这人也不像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自己虽然救了他的性命,助他恢复了武功,但是他竟然提出用万宝斋作为酬谢,就是杨宁不解世事,也觉得没有这样的道理,瞧见萧旒胸有成竹的神色,杨宁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沉着地问道:“原来如此,万宝斋竟和圣门有这么深厚的关系,你的那位斋主不知是本门哪一宗派的高人?”

萧旒闻言微微一愣,坦白说他对杨宁的认识不深,只知道这个少年桀骜冷漠,心狠手辣,武功高绝,气度不凡,却偏偏没有多少心机谋略,为人处事比起十几岁的少年还不如,倒像是一个混沌未开的稚儿,所以他并不看好杨宁,若非杨宁对他恩重如山,只怕他也不会将万宝斋双手奉上,想不到杨宁竟然从他的几句话中就猜测出真相,这倒令萧旒惊讶万分。

看到萧旒的惊容,杨宁只是淡淡一笑,他自然明白萧旒的心思,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历过太多事情,结识过许多人,这些人不论是敌是友,却无不是智深勇沉之辈,耳濡目染之下,再有青萍时时提点,此刻的杨宁早已经不是初入红尘,心底单纯地如同白纸一般的吴下阿蒙了。其实他若是当真蠢笨,也不会被隐帝看中收录门下了,只不过他天性单纯直率,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多费心思罢了,但是事关魔门,他却心思格外灵敏,更是凭着直觉天赋直指要害。如果万宝斋主和魔门无关,如何可以求情救下萧旒,如果万宝斋主和魔门无关,为何除了萧旒之外,就连后面那个中年人护院武功也有几分魔门的影子。最重要的是,即使自己救了萧旒性命,也断不可能让萧旒这样的人物出卖恩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当真有接掌万宝斋的资格,萧旒不过是顺水推舟,这才符合魔门弟子的行止。

可是说起身份资格,自己虽然出身显赫,却和万宝斋扯不上关系,如果万宝斋当真和皇室或者幽冀有关,早就轮不到自己去继承了,难道豫王杨钧和燕王世子罗承玉都是吃素的么?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是武道宗的嫡传弟子,虽然魔门六宗几乎从未统一过,但是武道宗主魔帝的身份,是有资格插手其他宗派的事情的。听萧旒的口气,那位万宝斋主不过是起了金主和后盾的作用,现在万宝斋富甲天下,但是从万宝斋江宁总店的实力上来看,还缺少一些武力上的威胁,而自己最不缺乏的就是武力,想必这就是萧旒认为自己可以承继万宝斋主的理由吧,如果没有这个理由和自己未来魔帝的身份,别说自己救了萧旒,就是自己再有十倍的恩情,萧旒也未必敢打这样的保票。经过这一番推理,他才断定万宝斋和魔门有关,其中的推断过程虽然复杂,但是在杨宁心目中不过是灵光一现,其实杨宁根本不需要想得太多,只凭着直觉他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为了慎重,才会反复思忖了片刻,又将问题提了出来。

萧旒收敛起心中惊讶,起身肃然道:“帝尊说得不错,若非如此,纵然弟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恩主的产业拱手相让,实不相瞒,斋主他老人家的确是本门中人,若论武功本领,未必就逊色于本门历代先贤,只是时势不予,再加上他老人家心怀慈悲之念,少了几分决断,所以没有站出来和翠湖相抗。其实万宝斋不过是斋主收留像我这样百无一是的圣门弟子的所在,斋主他老人家除了提供本钱和做我们的后盾之外,并不涉足实际的经营,只不过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弟子对他老人家感激至深,这才共奉他老人家为斋主,万如意这个名字不过是取个吉利罢了,并非斋主真实名姓。万宝斋各地真正的负责人,大多与圣门有些渊源,其中以公输宗弟子最多,但是公输宗弟子多半喜欢埋头专研技艺,不擅理财,反倒是弟子因为擅长经营,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替诸位兄弟排忧解难,才被公推为总管事。如今斋主已经退隐,不问世事,万宝斋正是群龙无首之时,斋主曾有吩咐,让我们自行推选新任斋主,帝尊扬名天下之时,我们各地的管事就已经交换过意见,有心想奉帝尊为斋主,只是碍于一些关节,才没有前去谒见。如今帝尊若得萧某支持,定然可以顺利接任斋主之职,萧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报答帝尊救命之恩于万一。”

杨宁听到此处目光微动,冷冷道:“既然万宝斋是圣门产业,你又身在江宁,莫非和光明宗、素女宗就没有瓜葛么?圣门规矩,讲究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光明宗早已在江东扎下根基,那东阳侯师冥显然是光明宗后起之秀,不仅和我针锋相对,更有素女宗相辅,想必已经羽翼丰满,假以时日,就是夺得圣门之主也未必不可能,万宝斋有如此财力,若是和光明宗结盟,不仅可以横行江东,就是一统江湖,也未必不可能,你能够凭着残废之身立足于此,莫非也是蠢人,竟然和我这个过气的武道宗弟子纠缠不清,就不怕得不偿失么?”

萧旒只觉脊背上一片汗湿,有些急切地道:“帝尊恕罪,光明宗的确已经寻上公输宗的一些弟子,有心拉拢,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发觉万宝斋就是我们的产业,当年圣门覆灭,我等各宗派都是实力尽毁,只有光明宗临阵退缩,才保全了一定实力,我等怨恨犹恐不及,岂能投奔他们。更何况两年前斋主离开之时曾经留下谕令,说是武道宗的传人即将出现,如果万某和众位兄弟能够心悦诚服,那人就是新任的万宝斋主,希望我们助新任魔帝一统四分五裂的圣门,恢复本门昔日的荣耀。可是帝尊行道江湖以来,行止莫测,桀骜不驯,显然并非一统圣门的好人选,其他同门也还罢了,公输宗弟子多半并无野心,惟有弟子心存疑虑,有心观望,这都是萧某一人之过,还请帝尊勿要怪罪其他同门。”

杨宁听到此处不禁冷笑道:“万总管,不,或者该称呼你一声萧总管,你也未免太聪明了些,莫非是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懂么,如果是那位对你们恩深义重的斋主也就罢了,凭你一个武功半废的破门弟子,当真能压制其他身份相近的同门么?其实你也不用掩饰,不论是势力还是才智,我都不如师冥,甚至也比不上你,你们不肯投效我,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说得清楚一些,我不是你们理想中的首领,也从没想过一统圣门,只要是人不犯我,我也懒得去犯人,这小小的万宝斋我还看不上眼,也不稀罕你的报恩,你是生是死本来不****事,可是若不得到我的允许,就是你想死在我面前,还得看我答不答应,若非如此,我凭什么冒险救你性命,至于助你恢复武功,不过是想你多些保命的本钱,我的脾气或者古怪些,既然出手救了你,就不能容你死在别人手上,否则岂不是坏了我的声名,除此之外,我们再无情谊可言。万宝斋上下若是愿意投效光明宗,我也不阻拦你们,只是别忘了将来离我远一些,那师冥得罪我极深,我不杀他只不过念在一点师门渊源,等到哪一****再也容不下他们的时候,别说光明宗和素女宗,就是再加上你们补天宗和公输宗,我也是一并杀了,到时候你们若是遭了池鱼之殃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就是。”说到此处,杨宁眉宇间已经流露出一片凛冽的杀机,一双凤眼冰火交融,眸子更是宛若天上最明亮的星辰,流光溢彩,傲视苍穹。虽然只是孤立在淡淡的星月光辉下,形单影只,却再也收敛不住那睥睨天下的龙章凤姿,王者气度更是昭然若揭。

萧旒不由暗自苦笑,眼前这个少年的桀骜叛逆他早已心知肚明,想也知道不管是光明宗还是万宝斋,这少年根本都不会看在眼里,若非此刻还有些利益纠缠,只怕这少年早已扬长而去了。不过他却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若是换了昨日,他只怕会暗自叫好,可是险而又险地度过了生死重劫,再加上恢复武功的狂喜,种种心绪如浪潮狂涌,早已冲淡了原有的一缕私心杂念,沉吟片刻,萧旒肃容道:“帝尊这样说真令萧某无地自容,实不相瞒,萧某或者略有掩饰,但所说的都是实情。从前是萧某有了私心,但是今日萧某才明白,除了帝尊之外,再无人能够一统圣门,请帝尊听弟子详述其中经纬。

想我圣门六宗之内,光明宗一向野心勃勃,往往依附权贵和佛道两家争夺道统谁属,其中凶险不逊于刀兵之争,素女宗与光明宗互为盟友,虽然暗地里也有勾心斗角,但却是一致对外,这两宗若论实力实在是圣门的中坚力量,但是对权势兢兢以求,反而难得出现眼界开阔的人物,依附权势者往往被权势所伤,善泳者溺于水,若想光大圣门,他们两宗是办不到的。天音宗和公输宗,一个专精音律,一个擅长机关,虽然历代以来人才济济,但多半不是淡漠世情的出世之人,就是惊才绝艳的天纵之资,这些人往往各自为政,所以力量虽强,却难以成为中流砥柱。而弟子出身的补天宗因为传承所限,历代只有一名弟子行走江湖,虽然做出了无数大事,往往以一己之力行斩首破军之事,扭转了某些局势,但是人单势孤,终究是大势难绾。说到底,我们这五宗纵然一时兴盛,也终究是镜花水月,难以久长。

只有武道宗与众不同,凡是上了武帝尊号的宗主,才智谋略或者高下不等,心性手段也是各有千秋,却无一例外,都是足以领袖群伦的枭雄人物,为人上者,原本就不需要样样皆能,只要胸襟广阔,器量恢宏,处事公平果决,就已经足够了,当然在我圣门而言,还需要有强劲的武功作为后盾。如今帝尊虽然年少,谋略上也有些欠缺,但是其他条件却都已经满足了,帝尊的武功如何自不必说,只凭光明宗、素女宗对帝尊多有得罪,帝尊却优容之,弟子无礼冒犯,帝尊反而出手救治,这等胸襟器量,正是一统圣门的最佳人选,弟子所说皆是肺腑之言,绝无丝毫谄媚之意,尚请帝尊明鉴。”

见萧旒神色肃然庄重,杨宁不禁眉峰微皱,他当真是胸襟宽广么,自己怎么不觉得,对师冥、秋素华等人手下留情不过是因为彼此都是魔门苗裔,救治萧旒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当然还有些其他因素在内,说起来自己对幽冀那些人也不免有些心软,可是除此之外,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大度,说起来倒还有些睚眦必报呢?想到此处,他不由漏出一抹疑惑的神色看向萧旒。

萧旒这下却茫然不解了,他自然想不到杨宁对自己的秉性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只当是披肝沥胆也不能让杨宁信服,心中渐渐生出悲愤,只觉五内俱焚,一狠心,厉声道:“帝尊不肯相信弟子一片诚心,这都是弟子自作孽,也怨不得帝尊,既然如此,弟子情愿以死相谢,天日昭昭,可鉴我心。”话音未落,已经五指如钩,向自己的咽喉抓去,他内力已经尽皆恢复,指掌便如鹰爪一般,隐隐透出钢铁之色,这一爪下去定然是骨肉成泥,这等狠辣无比的自残手段,即使是杨宁也不由心中一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挡去,两道真气撞击在一起,劲风四射,声若雷鸣,总算在千钧一发间挡开了萧旒这一击,杨宁犹不放心,顺势一拂,已经点了萧旒手臂上几处穴道。

萧旒虽然半身酥软,却是毫无畏惧,仰起头瞪视着杨宁,他相貌本来平庸清瘦,可是此刻头上青筋迸现,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尽是不屈之色,而他咽喉处更是已经血迹斑斑,尚有爪痕宛然,可见方才的举动并未装模作样。杨宁想到补天宗历代弟子多半是善于隐忍之辈,否则怎能做刺客杀手,不由暗自惊愕萧旒竟是如此烈性,他却没有想到萧旒十余年来身受之苦何等残酷,表面上还要扮成卑躬屈膝的奸商,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今日得以重生,心中狂喜之下,不免情绪激荡,才会因为杨宁的不信任而冲动自残。只是这层心境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明白,更别说杨宁这局外人了。可是杨宁毕竟非同常人,虽然不解萧旒心情,但是却能够感受到这个男子心中的悲愤和赤诚,心中千回百转之下,终于一声轻叹,淡淡道:“我若说十分信你,就是骗你,若说一分也不信你,却是骗我自己,罢了,你我各退一步,你也别提什么效忠之类的话语,我也答应你,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强敌,我自会念在同门之情,出手相救,将来相处久了,有些事情到时候再挑明也好些。至于现在么,就是你那位斋主亲自来见我,我也未必肯答应这个条件,这万宝斋虽然富可敌国,我却也不曾看在眼里。”

萧旒听到此处,也觉有些道理,如果换了自己,有人凭白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只怕也是疑心重重吧,像他们这般出身魔门的人,岂会相信有这等好事,不过天长日久,彼此自可肝胆相照,到时候这位少年魔帝继承斋主之位就是水到渠成,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斋主的托付。想到此处,他俯身再拜道:“弟子遵命,不过弟子自会将消息传给诸位同门,稍后弟子将信物呈上,将来帝尊所到之处,但有所命,各处分号定会任凭驱使。”

杨宁略一沉吟,却也觉得不错,有了万宝斋之助,至少行走江湖其间可以得到必要的情报财物支援,对自己却无约束妨碍,最多是偶然出手替这些人解决一些麻烦,纵然没有这层关系,如果自己得知魔门弟子有难,难道还忍心坐视么?想到此处,杨宁不由微微颔首,伸手将萧旒扶了起来。

萧旒掩住心中狂喜,又道:“还请帝尊示下,万宝斋和锦帆会将来要如何相处,帝尊若有心,弟子愿意相助帝尊将锦帆会纳入麾下,不知帝尊意下如何?”

杨宁听到此处不由晒然道:“锦帆会的伊会主和本座两位义姐旧日曾有主仆之分,这次也多亏他相助,我才能安然脱身,我们圣门弟子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再说这支力量既然青萍可以动用,那就和本座可以动用一样,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留心,你我之间的关系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万宝斋还是保持昔日的神秘作风比较好,不过若是维持一定程度的合作却也无妨,这些事情你自己端详吧,我是不管的。还有一件事情,以后在外人面前你还是称呼我公子即可,我还没有正式承继宗主之位,这帝尊之称明不正言不顺,别人也还罢了,你也是本门弟子,不要坏了规矩。”

说到这里,杨宁下意识地流漏出原本已经收敛起来的威势,萧旒瞥见杨宁看似清秀文弱,却是寒酷庄严,不怒而威的神情,即使以他多年的历练,也觉得心中微颤,连忙垂手道:“弟子遵命,将来双方合作的时候,绝对不会泄露公子和万宝斋的关系,不知还有什么事情是弟子可以帮得上忙的?”

杨宁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青萍和雷剑云商量的事情,若有了萧旒帮忙,还怕不能让那些人陷入彀中么。想到此处,他略一犹豫,问道:“你有没有法子,让燕王世子的人重金购得那幅《兰亭集序》,还有我们寄卖的那幅《簪花美人图》,最好让师冥他们重金买下。”

萧旒立时想起原本在外面偷听到的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沉思了良久,才胸有成竹地道:“此次集珍大会有‘琴棋书画’四绝,现在晶玉棋子已经归属唐氏,焦尾琴不是黄金可以购得,唯有《兰亭集序》和公子的那幅《簪花美人图》还未售出。依在下所见,有胆量竞购《簪花美人图》或者《兰亭集序》的人也不过是那几家,弟子可以先将《簪花美人图》的消息暗中透漏出去,然后再拍卖《兰亭集序》。唐家子弟多是风liu倜傥,想来在他们眼中,那幅绝世名画定然胜过书圣的佳作,就是为了避免今天这种群起而攻之的情形,拍卖《兰亭集序》的时候,想必也会相让一步。汉王那边多半不会当真竞购,滇王一向不喜欢附庸风雅,想必也不会抢购字帖,倒是豫王那边很是难说,今日那尊墨玉佛像虽然贵重,却不好当做聘礼,恐怕这《兰亭集序》多半会争上一争的,不过若是在下保证可以设法将焦尾琴送到豫王手上,想必是可以说服豫王放弃《兰亭集序》的。”

杨宁听到这里微微皱眉,这样一来虽然满足了青萍的心愿,可是怎么感觉倒像是各取所需呢?

似乎是感觉到了杨宁的心思,萧旒不由露出狐狸一般的奸商笑容,低声道:“公子放心,这价钱上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这种私底下推波助澜,哄抬物价的手段,弟子可是最为擅长,公子若是最后不满意,大不了抢过来,然后让他们去赎回来,不就成了。”

杨宁听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和青萍商量过要当强盗也就罢了,萧旒却是鼓励自己去当绑匪,若论心黑手毒,自己两人却是拍马也比不上这位纵横天下的大管事。

罢了罢了,其他人害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也算收回少许利息了,至于自己和青萍最想教训的唐家,大概也只有那幅《簪花美人图》才能诱惑他们继续重金抢购吧。倒是可惜了那具焦尾琴,如果当真落入杨钧之手,自己也不好去抢过来,难不成拿抢来的古琴送给绿绮姐姐么?只怕绿绮姐姐是不会接受的。

越想越是头疼,终于杨宁决定不再多费脑筋,摇头轻叹,正要高声唤青萍进来,却听见门外响起喝骂声道:“老子不信邪,就是要进去看看,谁知道你们那位大总管安的什么心肠,说不定已经把公子爷给害了。”然后门外传来那个中年护卫和青萍的喝阻声。还未到杨宁反应过来,耳边已经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就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沧海厅的大门向内倒下,漫天都是木屑飞扬,遮住了两人视线。直到烟尘散尽,杨宁才看见褚老大讪笑着从废墟里爬了起来,而在褚老大身后,那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正满面怒气地叉手而立,青萍却是似笑非笑地立在旁边。

杨宁怔怔望着褚老大,不知道该是责骂还是感动,无论如何,若非担心自己,这粗莽的汉子也不会这么胡闹吧,心中千回百转,深深地看了褚老大一眼,杨宁才缓缓向厅外走去。

走到青萍面前,低头看向那双清澈明媚如春水横波的明眸,杨宁伸手握住冰凉如寒玉的一双纤手,只觉得血脉交融,两颗心之间再无一丝空隙,不由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双手相握的瞬间,已经感觉到了杨宁心中的无边喜悦,丝毫没有追问的打算,仰头看向那双幽深冰寒的眸子,青萍柔声道:“子静,你带回来的蜜饯里面有很多梅子呢,不如我们寻些好酒,然后效仿古人,来个青梅煮酒好不好。”

杨宁欣喜地点点头,和青萍并肩携手向外走去,厅外虽有万宝斋不少护院,但是瞧见这对情深款款的少年少女,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兵器,丝毫提不起出手相阻的念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双人影缓缓没入夜幕之中。

褚老大原本还在懊恼,看到杨宁和青萍不顾而去,一下子蹦得老高,大声喊道:“公子爷,青萍小姐,你们别这么就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给老子一个明白啊。”

远处一片沉寂,却在褚老大将要绝望之时,飘来一缕淡漠的语声道:“蠢材,这还不明白么?你去转告其他人一声,就说已经没事了,你明天上午到客院来见我,看你这点微末武技,若是给人知道,还以为我身边的人都像你这么没用呢。”

褚老大瞪大了眼睛,却满眼都是迷惑,似乎不明白杨宁在说些什么,这时却有人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反射性地还手,却被人捉住臂膀,回头看去,却瞧见方才和杨宁密谈的万宝斋总管事神色古怪的面容。

萧旒有些嫉妒地道:“恭喜褚兄,武道宗虽然收徒极严,但是历代宗主身边都有一些侍从,虽然不是嫡传弟子,却可以得到魔帝指点武功,说起来比寻常的记名弟子身份还要高些,这等好事万某想都不敢想,却不料以褚兄这等资质,竟然也会被子静公子收录门下,当真令万某羡煞,将来万某若有所求,还要请褚兄在帝尊面前转圜一二呢。”

褚老大目光迷茫,如坠云雾之中,却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竟是难以形容其中滋味。